第31章 人海中
孟臾恍惚以為自己是抽離的旁觀者,又好像是身處其中的參與者。
按道理她應該是看不到自己的臉的,但此刻,她不僅能看得清楚身後那人是謝鶴逸,還能看清自己的表情變化。
她覺得好熱,特別熱。氣溫高帶來的燥熱,讓渾身汗津津的。
謝鶴逸的一呼一吸近在咫尺,全部噴薄在她後頸處,溫熱的吐息讓她大腦缺氧一般的發昏,她的心髒跳得快要飛出來,喘息聲無法掩飾地傾瀉。
不對,她不是已經逃離開他了嗎,怎麼還被禁錮在他的懷中?
她下意識地掙脫,拼命想推開他,但那種不斷升騰的糅雜而微妙的感覺卻讓她欲罷不能,連手都抬不起來,徒勞地垂在身側。
她如同一個被熾熱燃燒殆盡的稻草人,燒得額面通紅,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呼吸頻率變得急促,近乎窒息的快感堆積,逐漸攀升,她甚至能感受到體內滾燙的跳動,是夢嗎?是白天還是夜晚?
體感像是熱烈而真切的仲夏夜,但窗簾縫隙中怎麼透著天光大亮?
周遭一切明明都是混亂而虛幻的,可所有的感覺卻又那麼真實。
整個世界朦朧而魔幻,他們交頸擁抱,劇烈地親吻,舌頭糾纏在一起,唇含著唇,她像是脫離地心引力,來到月球表面,有一種空茫的舒適感。
她輕而易舉懸浮到半空中,卻又被他拖回地面。
他俯身從她的額面一路親吻到胸前,吮舔讓一切都變得濕漉漉的,再用牙齒慢慢的磨,力度很輕,綿密的快感卻如期而至,逐漸攀升——孟臾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身下的床單,脊背繃直,腳趾蜷縮在一起,連哼吟聲調彷彿都變得粘膩起來。
他似乎是把手指伸了進來,彎曲著試探性地按壓那處敏感點,她瞬間覺得有什麼東西從他指縫間黏糊糊得漏出,這種感覺很不合理,她怎麼會對他感同身受?
應該是夢吧?
她昏昏沉沉地想著,像是沉溺在深海潮汐中,根本無法清醒過來。
孟臾覺得自己似乎也不想那麼快醒來,當意識到是在做夢後,她甚至開始放縱自己,雖然似乎都是現實中似曾相識的蒙太奇式的剪輯,但這種新奇而酣暢的快感卻在現實中很難獲得。
只談性,不要愛,當然是最輕松的,在她的潛意識裡,性是淺薄而低端的,而愛往往伴隨著高深的痛苦。
轉瞬之間,場景再次變換,他握住她的腰,她抬手摟抱住他修長的頸項,每一次的喘息都被他的動作撞碎,她只覺渾身虛軟到一丁點兒力氣都提不起來——忽然停滯的快感終於讓孟臾從夢中驚醒,磅礴的空虛旋即襲來。
孟臾瞥一眼窗外,這幾日秋老虎,初秋天氣回熱,倒像是盛夏。
她抹掉額角的虛汗,抬手捂住眼睛,調整姿勢在床上翻了個身,明明她只是午睡半個小時,沒想到竟然做了一場這樣奇怪而羞恥的春夢。
下午還要去扇莊工作,她不再多想,起身收拾,在心裡將這種情況歸咎於激素水平的異常。離開謝鶴逸後,她不再需要吃短效避孕藥,停藥的這三個月以來,月經期紊亂,戒斷反應十分明顯。
但沒關系,一切都將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恢複正常。
孟臾如今住的地方是溪和鎮上的一間老宅,主人是一對沒有兒女的老夫妻,她大三那年參加社團活動,在南江市人民醫院當志願者陪診時認識的。
老人家完全不熟悉醫院裡全電子化辦理業務,幾乎寸步難行。當時林奶奶的掛號、檢查、住院都是孟臾幫忙辦理的,一來二去,難免聊一聊家常。
孟臾知道邵爺爺是製作腰扇的手藝人之後,很感興趣,於是找機會來溪和鎮考察了下,當然也是以備不時之需。
果不其然,用上了。
不需要學歷,工資雖然不高,卻是她喜歡做的事,只要再小心些掩藏行蹤,幾乎如同與世隔絕,這份學徒工像是為當下階段的孟臾量身打造。
白天,孟臾就在淩雲扇莊跟邵爺爺學習製作腰扇的技藝,傍晚下了班,她就沿著青石板道一路走去河邊的一間叫“永無鄉”的小酒館,找新認識的朋友玩。
田欣直播賣扇子,孟臾就在旁邊喝兩杯小酒吃一頓簡餐。
今天去得有點晚,到那裡時,田欣正坐在一樓門口的文創區對著手機直播,但像是已經差不多要結束了。
“可以旋轉扇面的團扇,捲起來插在腰上,就叫腰扇,是魏晉時期文人的標配,大家看一下,這把是超細竹絲做的麈尾扇,綢緞布的包邊,感興趣的話在二號連結,盡快拍哦,主播馬上要下播了。”
她眯著眼看螢幕,“貴嗎?不貴啊,這個包邊工藝要真正做好很難的,講究卷而不曲,我們的老師傅要一個小時才能包一把……”
瞧見孟臾進來,田欣猶有餘力地沖她揮揮手,用眼神示意她先上樓去。
二樓客人不算多,燈光偏重氛圍感,是刻意壓低地昏黃。
孟臾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外看去,溪和鎮雖然不是什麼熱門旅遊景點,但畢竟在南江周邊,最近要建立文明城鎮,河道兩岸隔幾步就垂掛一個紅色的燈籠,此刻月華升起,槳影搖曳,三兩遊客正站在拱橋上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