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微醺夜
開學後,孟臾才知道梁頌年被文遠集團的優才計劃引進的事。
上次吃火鍋放了他們鴿子,按照正常社交禮儀,她應該回請一次才對,但孟臾並沒有這個打算,直到朱驚羽出面主動約她,還提起那天的無故失約,她根本無從拒絕。
吃的是紅白各佔一半的鴛鴦鍋,湯底咕嘟嘟的在銅鍋裡翻騰。
“他們家的食材很新鮮,牛肉都是一大早從屠宰場拉過來的,從來不隔夜,你嘗嘗。”梁頌年殷勤地用笊籬撈起一堆涮好的肉片推向孟臾。
“謝謝。”孟臾用筷子夾起牛肉,在蘸料碗裡過了下,嘗了嘗,點點頭道:“嗯,很好吃。”
朱驚羽說:“師妹,你還不知道吧?梁師兄簽了文遠集團技術中心的高階研究員,是咱們學校獨一份兒哦。”
孟臾準備下筷子的手在半空停住一瞬。
梁頌年謙虛道:“不算什麼,一份工作而已。要是孟臾不想出國,那我留在國內也行。”
嚴嘉扒著孟臾的肩膀,小聲起鬨:“好羨慕啊,但凡有人這麼誠心誠意對我,我也不至於母胎 soo 二十多年。”
孟臾沒再搭腔,用吃東西做掩飾低下頭去,耳邊他們的交談聲慢慢離得很遠。
梁頌年工作的事兒顯而易見出自謝鶴逸的手筆,他的世界觀裡自有一套普通人難以理解的生存法則,更像是精於算計的執棋者,好像從來沒想過除了他之外,這個世界還有別人是活生生的人。
於他而言,人人都是棋子,所有事都要被掌在手心裡,按著他的意思走才行。
梁頌年和她的關系沒蓋棺定論,但他有得是一勞永逸的法子,暫時不能放下心來,那就先把人弄到跟前親自看著,左右不過一份微不足道的薪水而已。
最後一個學期,很多準備畢業工作的學生都在校外找到了實習單位。
孟臾則不緊不慢地在做畢業設計,她腦海中早就有雛形,過程也算得心應手。草圖做好,列出採購清單,網上預定一部分,再跑跑本地市場基本就差不多了。
相比之下,嚴嘉就沒什麼計劃性,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今天有個念頭明天又否掉。連續去了幾場招聘會,也沒有任何收獲。拍短影片是她寄予厚望的副業,同樣嘗試過好幾個賽道,暫時仍未見起色。
她焦慮地不行,在宿舍來回踱步,跟孟臾抱怨,“你說人為什麼一定要上班啊。”
孟臾正對著電腦核對表格裡的東西,滑鼠停頓片刻,側過臉,“可以不上班,但是要工作,總得養活自己吧。”
嚴嘉轉過椅子,上下打量孟臾一眼,嘆口氣,半開玩笑:“有的人啊,出生就註定當牛做馬,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你這身衣服,我逛街在永珍城專櫃看過,當季新款,沒有五位數下不來吧?我們畢業後一個月工資才幾個錢,你怎麼養活自己,還不是要靠家裡?”
孟臾一怔,低眉垂眸,沒有立刻接話。
從小到大,她的衣服配飾大多都是謝鶴逸按照他的喜好讓人按季節準備的,她偶爾網購、逛街也會買,只是圖個新鮮。平時孟臾確實沒太在意過這方面,若不是被嚴嘉當面指出,她甚至已經習以為常到根本毫無所覺,但落在同學們眼裡,可能早已成為她家境好消費高的標識了吧。
孟臾笑笑,語氣平平:“你沒看出來啊?我穿的是假貨,朋友圈裡買的,很便宜。”接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舉起手機,“你要是想買,我把微訊號推給你。”
“啊,那倒不用。”嚴嘉立刻拒絕,她才沒那麼虛榮,又狐疑想,也不至於次次都看錯吧,難道是因為孟臾長相氣質好,所以穿戴假貨都像是正品?
孟臾目光落在腕上那條鑲嵌白貝母四葉草手鏈,再次陷入極端自我矛盾。實際上最近她經常會這樣,有時想,他對我真好啊,要不然就這樣稀裡糊塗過吧,即便不能名正言順,當個見不得光的情人,當個乖巧順從的寵物,陪在他身邊又怎麼樣呢?可清醒過來又會怨他,既從未想與她修成正果,又自私地不願放手。憑什麼?他永遠高高在上,遊刃有餘掌握主動權,她卻要在一次次折磨中反複糾結撕扯,只求一個痛快的解脫。
隔了沒兩日,另外兩個室友相繼返校,姚曉曉考研初試成績大概不錯,正鉚足勁兒準備複試,馮娉婷鐵了心考公,說萬一不行的話,先不工作也要把應屆生的身份保留住。
四個人按慣例約去校外吃飯。
姚曉曉失戀了,席間,大家彼此默契地統一,主要任務就是安慰開導她。
她面上渾不在意地擺擺手,說以後要努力做事業批,狗男人只會影響她拔劍的速度。說完,卻紅著眼眶用紙巾揩鼻涕。
後來不知是誰提議喝點兒酒,畢竟很快就可能各奔東西,聚一場少一場。氣氛烘托到位,沒有人拒絕,孟臾也只好硬著頭皮接過來。
一直從夕陽西下喝到夜色四合,平時孟臾在家是滴酒不沾的,因為謝鶴逸不準,在學校裡,他鞭長莫及,能喝酒的場合卻寥寥無幾。
即便喝,也是一些酒精度很低的氣泡果味酒。而今天喝的是飯店裡賣的那種小瓶的白酒,辛辣刺激,每人按頭分配一瓶,一開始還沒覺得什麼,等有反應時孟臾已經微醺,她只覺腦袋昏昏沉沉,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回去的路上,幾個人勾肩搭背站在路邊攔車,馮娉婷提起孟臾還沒給她複製那個繪圖軟體的安裝包。
孟臾勉強從昏聵神志中找回一絲清醒,u 盤應該是還放在謝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