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關靜室
孟臾接通電話,聽見謝鶴逸問:“你在哪兒?”
“我在學校啊。”她偽裝地很好,至少聲音聽起來很輕松,和麵上的沉重感截然不同。
“吃飯了嗎?”他的語氣平靜無波。
孟臾沉吟片刻:“……還沒有呢。”又避重就輕說:“室友今天返校,約我出來門口吃火鍋,我……在買奶茶呢。”
都是實話,卻也都不是全部的實話。
謝鶴逸冷笑,“室友?”
就在這時,歡快的音樂突然響起來,隔壁奶茶店人形吉祥物公仔扮演者開始跟著音響內的曲調載歌載舞,那首火爆全網的洗腦口水歌就這樣略帶滯後地從聽筒內傳到孟臾耳邊。
孟臾一愣,隨即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問:“你……在哪兒?”
想要驗證猜想似的,她轉身,不住向四面八方抬眼逡巡,路邊那輛紮眼的銀色轎車後排車窗已經全部降了下來,黑色大衣,鬢角整齊,面容清俊,是謝鶴逸。
孟臾只好向梁頌年解釋說家裡突然有事,沒辦法跟他們一起吃火鍋了,請他幫忙道歉,然後在他的注目禮中上了車。
那兩盒從北京帶回來的糕已經徹底冷掉,封閉的空間中食物的味道有些發膩,就這樣橫亙在兩人中間,仿若鴻溝天塹。
孟臾終究還是沉不住氣,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道:“我和室友在校門口剛好遇到師兄師姐,四個人一起的。”
“嗯。”謝鶴逸低聲應她,沒再說別的。
這下子孟臾心裡愈發沒底了。
謝鶴逸這種人,弄權馭下之道彷彿與生俱來,他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也不會把話說得十分明白,能說五分絕不說七分,能說三分絕不說五分,剩下的讓你自己猜。
猜到最後,搞不好該招的不該招的都得一股腦兒說出來。
孟臾原本覺得只要說清楚就不會惹惱他,又不是被捉姦在床,怕什麼?
但一路上,謝鶴逸都沒跟她說話,平日的溫文儒雅彷彿蕩然無存,冷冰冰地像是能要人的命。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拂到她的頭發上,明明很細微,卻讓她覺得寒氣透骨。
剛進謝園,李嫂便迎上來。
謝鶴逸淡淡瞥一眼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小尾巴,只是說:“把孟臾帶到靜室去。”
“……是。”李嫂驚怔一瞬,很快回過神,“孟小姐,請跟我來。”
孟臾剛想詢問他什麼是靜室,在哪兒,為什麼要讓她去?謝鶴逸卻沒有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轉身走了。
謝鶴逸一個人靜坐在書房裡,面前擺著一盤棋自弈。
窗戶半開著,午後的微風打著旋吹進來,吹得茶爐子底下那團火飄忽不定。
約摸過去半盞茶的功夫,李嫂回來複命,說了孟臾在靜室裡的情況。
“讓她在裡頭多待幾天。”謝鶴逸指間捏著那顆象牙色的棋子反複揉搓,漠然出聲,“看著老實,心裡野得很。”
這間房子大小不過八九個平方,頭頂有一盞燈,四周沒有窗戶,除了一張折疊成方塊的軟毯,連張床都沒有。手機自然是不能帶的,孟臾進來後,門很快就被鎖住。她轉眸,看到南面牆上還有一扇門。走過去開啟,是一間小小的盥洗室。
這哪裡是靜室,是禁室才對。
很明顯謝鶴逸要關她。但要關多久才夠他消氣?出去會怎麼樣?
腳下的地毯雖是軟的,卻只有浮薄的一層,森森寒意從地底下透出來,像是能竄進骨頭縫裡。
這裡封閉得不知人間日月幾何,孟臾抱膝縮在角落,掰著手指頭掐算現在的時間。
想起那兩盒四玉糕,她突然有點餓了,午飯也沒吃成,此刻胃腹空空,卻又沒本事去揭竿起義做個草莽英雄破門而出,只好寄希望於謝鶴逸能發發慈悲,只是單純想讓她靜坐思己過,沒打算餓著她。
難道真的是因為梁頌年才關自己嗎?
孟臾想起十八歲的生日。
父母在時,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是回自己家過的,後來便沒有人給她過生日了。
孟臾一直以為謝鶴逸根本不知道,但那天他回來的很晚,身上帶著淺淡而蕭瑟的酒氣,少見的落拓慵散。領口半敞,襯衣袖子卷至肘彎,露出手臂和肩膀肌肉緊致的線條輪廓,手中拎著個巨大的白色禮盒。
她不明所以地接過來,開啟是一件小禮服裙,純白色,大幅的裙擺,長長的飄帶,還沒上身就很容易讓人想象出一位優雅的少女。
謝鶴逸憊懶倚坐在廳內圈椅上,吩咐她,“去換上。”
孟臾只好轉身到屏風後,剛換到一半,就見他拎了雙鞋子走進來,平跟,材質舒適的肉眼可清晰分辨出是柔軟的小羊皮。她嚇了一跳,他走到她身後,卻只是幫她攏緊頸後她弄半天都沒弄好的惱人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