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裡面沒動靜,李嫂也沒動。
她並不催促,只是不離開,不急不緩站在原地等,隔了不到兩分鐘,孟臾再賴不下去床,挺身起來,去裡面浴室洗漱收拾。
這就是謝園的規矩,就算叫人一巴掌扇了個暈頭轉向,謝鶴逸的事兒也是一秒鐘不能耽擱。你不想懂規矩,有得是人教你。
孟臾換了衣服出來,站在屋前廊簷下攏著蓬鬆長發,伸臂踢腿舒展幾下筋骨。
雪已經停了,但天色依舊陰沉,仿若低壓震地,讓人心頭憋著一口氣。
放眼眺去,孟臾看到前院二層的樓簷和簷下的半扇窗子。雀鳥落在簷上不斷啾鳴,一身灰撲撲的羽毛,蹦蹦跳跳地,活潑得厲害。
謝鶴逸讓李嫂安排人每天在固定地方撒上米糧,久而久之,雀鳥習慣被人飼喂,這枯山瘦水的園子裡便又多了一景。
雀鳥為稻粱謀是物種本能,人又何嘗不是?
孟臾不再看,抬腳往前院花廳走去。
花廳裡沒人,孟臾攀著樓梯扶手上了樓。
謝鶴逸的祖母謝晚虞出身江南的大地主家庭,那個時代真正的書香門第嬌養出來的世家大小姐,投身革命嫁給了謝鶴逸的祖父。謝鶴逸自幼便跟著她長大,養成非常自律的起居習慣,不管前天晚上多晚才睡,次日都不會晚於七點起床,所以李嫂才會一早就去叫孟臾。
不像話。
沒見過哪家的近侍起得比主人還晚的。
是的,謝晚虞活著時,整座謝園在她的示下中預設的孟臾的尷尬身份,大概相當於封建社會的通房丫頭?
浴室的門半闔著,洗漱的動靜從門縫裡洩出來。
孟臾沒進去,也沒敲門,安靜地抱著胳膊靠在門口等,透過旁側的雕花窗向外看去。
直到離開去住大學宿舍的這幾年,她才像是終於體會出這宅子一點半分的好處,開闊的園子,蒼翠的青松,枯敗的銀杏,雪色壓在灰瓦屋簷間,似乎找到了皈依。
謝鶴逸收拾好拉開門,散落的額發還帶著潮濕的水汽,眉眼霽明的樣子。見到門口的孟臾,他先是一怔,接著揶揄:“一大早站在這裡給我當門神吶?”
“等你一起吃早飯。”孟臾鼻尖微動,謝鶴逸身上有股清冽冷淡的薄荷香氣,不知道是牙膏還是須後水的味道。
謝鶴逸驀然湊近她,手指虎口卡在她的腰側託著她的腰臀踮起腳尖,呵笑一聲,“離近點聞。”
頭頂上有片陰影覆下來,孟臾被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籠罩住,仰頭看著他呆呆問:“你換須後水的牌子了?”
謝鶴逸失笑,眉梢揚起來,雙手攬住她的腰背,額頭低下來向她頸間靠近,迅速拉近了兩人之間本就不太寬裕的距離。
“喜歡這個味道,嗯?”他伏在她耳邊問。
謝鶴逸口鼻腔的震動噴薄而出的熱氣,就這樣從孟臾的耳廓順著頸椎一路向下到達脊背,她的身體驀地酥麻了一瞬,臉頰也開始微微發燙。
孟臾心下懊惱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
多可怕,這具軀體彷彿是被他隨意操控的傀儡,輕易就對他起了難以抑制的熱烈反應。
白天的時候,孟臾總是自欺欺人地不太願意親近謝鶴逸,她覺得自己有一種奇怪的羞恥心,哪怕謝園上下所有人對他們的關系都早已心照不宣。
孟臾出於本能地折著身子向後撤,一邊用力推他箍著自己的胳膊,嘴硬道:“有點苦,我喜歡原來的。”
謝鶴逸哪裡肯放過她,將她抵在牆上,捧著她軟嫩的臉頰蹭上玲瓏的鼻尖,“狗鼻子。”
然後便俯身吻起來,孟臾被他親得漸漸有些喘不過氣,毫無縫隙地無限貼近讓她面頰滾燙,整個人像是躺在溫軟繾綣的雲朵中,膝蓋酸軟地幾乎站不住。
“不要了……”孟臾緊促地呼吸著,試圖平複波濤洶湧的慾望,她雙手攬住謝鶴逸的脖頸哼唧著求饒,腦袋趴在他的肩窩裡,“我餓了,先吃飯吧。”
花廳裡幾上已經放了幾碟小菜,兩碗白粥。
菜品簡單,色澤也偏淡,看著就素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