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孟臾辯解道:“是有點事情要做的。”
“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謝鶴逸耐著性子低聲問。
“這種地方?”孟臾倚小賣小地反問他,“聽起來像是什麼不正經的地方。”
“頂嘴?”謝鶴逸明顯更不高興了。
孟臾聲勢立刻弱了下來,小聲反駁:“你不也來這種地方吃飯嗎?我是來勤工儉學的。”
“缺錢?”他又問。
孟臾見他情緒著實差,加上被抓包,愈發心虛起來,嘴上開始服軟:“當然不是……可我已經是成年人了,總不好一直像個寄生蟲一樣讓你養活。”
“還是你覺得,我養不起?”他輕笑了下,嗓音低沉喑啞,像含了口煙:“養只貓都比你浪費些。”
“不是——”孟臾還想再辯解,看了一眼謝鶴逸的臉色:“那我以後不去了。”
她乖順聽話地說。
“嗯。”謝鶴逸應下,眼睛卻沒再看她。
裴淵坐上副駕駛,司機發動車子。
車內頂燈暗沉沉的,孟臾偏過頭,恰好看清謝鶴逸頸間一段風流的弧線。
孟臾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才能準確定義她和謝鶴逸的關系。
明面上,她是因為被批命格適合,八歲便被謝鶴逸的祖母接到他身邊養著,為其擋煞消災的。暗地裡,她十八歲便爬上了謝鶴逸的床,那他們是……情人?床伴?反正總歸是不太能見得了光的。
但孟臾心裡明鏡一般,謝鶴逸不過當她是個小玩意兒似的,肯多看自己兩眼是因為她在他身邊時間長,也聽話,做起事情來有分寸,合他心意。可這和養一隻貓、一盆花一樣的青眼沒有任何區別,換一隻貓叫得好聽、一朵花開得好看照樣兒能討他歡心。
“要是今天沒碰上,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車子從擁堵的車流駛上高架,謝鶴逸開口打破轎廂內的沉默。
孟臾從怔忡中回過神,實話實話地答:“本來我昨天就該回去的,可李經理說大老闆吩咐下來的,今天的客人很重要,非要讓我再彈最後一場,還給我發了個大紅包,誰能想到這位貴客是你呢……”
說到最後,語調甚至帶上了點埋怨的意思。
謝鶴逸氣笑了,“這麼說,不是臨時彈今晚這一場。你做多久了?”
孟臾這才反應過來說漏嘴,下意識想說沒多久,隨即又轉念想,看蘇六爺那恨不得要把謝鶴逸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的架勢,撒謊根本沒意義。
她沉吟了下,照實說:“半年吧。”
謝鶴逸沒作聲。
孟臾自幼學琵琶,是因為謝鶴逸喜歡。
天香留鳳尾,餘暖在檀槽。
謝鶴逸大約是同南唐李煜對周娥皇如出一轍的癖好,都偏愛女子懷抱琵琶低眉側首的風流意態。
但他喜歡的東西,向來是要私有化的,絕無可能大方到奉於人前。
孟臾試圖轉移話題,問:“你不回北京過年嗎?”
孟臾剛上大學那個暑假,謝鶴逸的祖母因病去世,她本以為之後他事業和生活的重心會逐漸向北上轉移,卻並沒有發生。謝鶴逸這幾年一直留在南江,雖然在重要的節慶日會回到北京與父母團聚,但也只是吃頓飯,最多待上個三兩天便又回來了。
“年後回。”謝鶴逸淡聲道。
“哦——”孟臾點點頭。
一時無話,孟臾側過身,孩子氣地抹開車窗玻璃上的水汽,朝外頭看,片刻後回過頭說:“快到了。”
謝鶴逸正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瞧,四目相接,只是一個眼神,孟臾便垂下眸子,收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