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喲!貓囡現在膽子大了嘛,連阿福哥都不怕!”同伴在後頭架秧子起鬨。
林佑福心生惱火,感覺自己在同伴跟前被一個小女孩下了面子,粗聲粗氣俯身恐嚇,“交不交出來?!再不交出來,當心我請你吃生活!”
貓囡細瘦的手腕一點點從書包裡往外掏東西。
林佑福得意,伸手去掐她的臉,“這才乖……”
他話音未落,貓囡烏幽幽的黑眼睛在暮色裡閃過一絲狠色,半伸在書包裡的手驀然掏了出來,一塊板磚被她握在手裡,用盡全身力氣朝林佑福頭上掄去。
林佑福猝不及防,一板磚正掄在他太陽xue附近,板磚的稜角擦著他左邊的眉骨颳了過去,粗糲堅硬的磚角立刻便在他眉毛上方開出一道血檁子。
林佑福仗著身高體型優勢,在村子裡欺負弱小慣了,受了欺負的孩子的家長到他祖父、祖母跟前告狀,他了不起被罵兩句,又不痛不癢,還從未遇見過正面反抗的。
貓囡這突如其來的一板磚顯然把他拍懵了,他先是一愣,隨後覺得眉毛上方火辣辣的,似癢似疼。
伸手一摸,濕乎乎、黏膩膩,將手攤在眼前一看,血淋淋一片。
“我……出血了……”林佑福先是低喃,隨即“嗷”一聲,“我出血了!”
目睹林佑福捱了矮小的貓囡一板磚的兩個同夥吃驚,“阿福哥!你沒事吧?”
貓囡趁林佑福愣神的功夫,猛然推開他,一手捏緊了書包肩帶,一手握緊了板磚,從三人的包夾中突圍出來,跑過石板橋,跑過村頭狂吠的看家狗,也跑過自己家的院子,往村尾的苗圃狂奔而去。
她不能回家,家裡的阿孃不會護著她,她只想躲起來,先躲過這一夜。
貓囡用盡全力向前奔跑,風在她耳邊掠過,撩起幾絲在奔跑中散開的碎發,拂得她臉頰有些癢,可她顧不得這些,只是在漸深漸沉的夜色裡狂奔,奔到肺都像要炸裂。
身後已聽不見犬吠與人聲,貓囡矮身鑽過籬笆,跑進苗圃。
偌大一片苗圃裡寂寂無人,在或高或矮、或粗或幼的樹木間,貓囡挑了一棵高大粗壯、樹冠濃密茂盛的橡樹,手腳並用爬上樹去,在繁盛得遮雲蔽日的枝葉間藏好自己,抱緊書包。
晚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太陽徹底沉入山坳,火燒似的漫天雲霞散盡,村子那頭有哭天搶地的擾攘。
林佑福她打也打了,此時打了人與狂奔後的緊張褪去,貓囡並不感到害怕,只覺得饑腸轆轆,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一隻小番茄,在手心裡蹭一蹭,摘掉鮮綠的果蒂,塞進口中。
小番茄的汁液在口中迸裂開來,酸中帶甜,順著喉嚨落入空虛的胃裡,貓囡微微眯起眼睛。
至少這一晚,可以忘掉煩惱,貓囡倚在泡桐樹的枝椏上,在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