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為本世界內唯一擁有自我意識的神,不幸被天道選中成為了這個無解之局的破局人。
洞口已被封死,黑洞內流離的各種宇宙之力因她的進入而發生了暴.亂,她一面躲避著,一面知道自己無法再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被各種亂流裹挾著掉入了一個類似塔狀的多重宇宙,然後,又因抵抗過猛,她無意捅破了這座塔的層級結構,最終一層層跌落,落到了最底層的一個宇宙。
而這,也成了她初遇所羅門等人的開端。
……
在跌落的過程中,她早已從上層的“塔”中清晰看到了下層的存在軌跡。這就是塔狀宇宙存在的絕對性:上層對下層具有絕對的掌控力。在某種意義上,是上層宇宙創造了下層,而下層又創造了下下層,層層巢狀之下,才會形成了這座通天之塔。
因此,所羅門他們的故事,在她眼中的確只是一個故事。他們的存在歷程都已被劃定好了,是她介入也不會更改的事實。
最為重要的一個事實是,她正處在最底層的塔中,無論怎麼掙紮都會被上層宇宙輕輕一筆解決。
正像那些在伊爾·伊蘭體內意識到真相的人們所說,無論多麼大的愛憎,都是落入水中也不會留下痕跡的石子。因為太過弱小,所以就連憤怒也顯得可愛。
為此——她厭惡著,所有在她之外的命運。
選擇了“諾倫”這個名字以後,她亦沒忘記自己數萬年來第一次産生的這種濃烈的情緒。這種層級結構是畸形的,不管是怎麼誕生的,事物天然就擁有獨立生長的權利,沒有事物會依附另一個事物長存,人的命運是這樣,一個世界同樣如此。
為此,她要成為這個世界的神,將除她之外的命運剔除。這就是她在厭惡之中産生的沖動。這個世界不需要被設定好的命運,可依她的力量還無法破壞這本絕對的書。她唯一的優勢,也只是知曉這本書的軌跡。
因為是既定的,因為人類,也因為種種其他原因,她最終還是選擇依照軌跡借勢,並在尾聲之際成神這個方案。只有在書的末尾,上位世界的“筆”才會停止一刻,她也才能在上位宇宙停止的時候整頓這個世界,將其既定的命運線給切斷。
她之所以想要成為這個世界的神,也可能是因為這裡的人類和她那個世界的人類很相似,他們都有一種同樣的魔力,實在讓人懷念。
加入了所羅門的隊伍,其實也是想要更近一步地去觀察人類。之前她都是遠遠地在星海上凝望,現在有了行走人間的機會,她更想親身看到人類的美麗之處。這是她的私心。盡管這樣的私心催生了她的“人性”誕生。
“異世界的女神喲,你的做法,真是和人類一樣的親切啊。”
是什麼時候誕生的人性呢……也許是所羅門邀請她加入那充滿人氣的隊伍時,也許是席巴屢次找她聊天時,是那批人在她的目光中縱情歡笑之時。
大陸裂縫內繚繞的雲氣裡,潔白的巨龍與她有過一次短暫的交會,也正是這次交會讓她醒悟了她的自我意識原來已經過分到了這地步。
那時的席巴由於恐高,又不想麻煩所羅門他們,所以席巴才會拉著她一起尋找羽人族的棲居地。後來她們在雲霧中走失,她就是在這時遇見了這個活了八百年的生命,而對方似乎把她當成了同類去傾訴什麼。
“對我而言,這只是發生在一顆小小星球上的一件小事罷了。一個狹小世界的短暫生命之間,總是圍繞著對支配方式而爆發的爭執。這些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巨龍的感慨在她耳中聽來其實略為古怪。八百年於她而言只是很短的一個數字,她之前沉睡過比這更長的時間,為什麼人類往往會在活了短短幾年後生出看破世俗的倦怠。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正如一朵花的花期,也是這般的短暫。萌芽得迅速,盛放得迅速,枯萎得也迅速,這個過程大起大落,卻也轉瞬即逝。
也許正是因為短暫,生命才這般的絢爛。
“……你也是一個生命體。”離開前,她只說了這一句話,然後轉頭往席巴走失那個方向而去。
阿爾瑪託蘭並非只有人形生物擁有人性,還有各種異形種族,可在她眼中凡是擁有人性的都可稱為人類。況且,它們的靈魂都是同一種物質構成的,她記得烏拉爾託戈就將其稱為“魯夫”。
“魯夫”是這個宇宙的源能物質,所羅門利用它創造了這個宇宙之內的附屬宇宙,這個附屬宇宙也是這個故事的開端——沒錯,在高位神的眼中,阿爾瑪託蘭,僅僅只是一個前傳而已。因而它的毀滅也是為了給本傳讓位。
她……本可以坐視阿爾瑪託蘭的毀滅。
然而,那份讓她困惑的人類之心,還是讓她不由自主地,再度踏入了這個似曾相識的巨洞。
她用盡原世界帶來的神力去切斷上位世界的掌控,試圖讓這個世界存活下來。
這是非常愚蠢且非常沖動的行為,愚蠢到還沒等到時機就對上層存在動手,沖動到引來了上層存在的注視,可她還是做了,併成功地只讓自己活了下來。她沒能留住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按照原定程序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