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布滿塵灰的夢。
卻也非常,令人懷念……
滴滴答答,辛巴德的通訊總是來得不是時候。
花楹懶得睜眼,任那手環自動接通了通訊。而接通以後,並沒有如預想的傳來辛巴德刺耳的聲音。
她閉眼假寐,以沉默應對著另一頭的沉默。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辛巴德總算開口了,平靜的語調下暗藏隱晦,“我以為這裡已經不複存在了。”
花楹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看著腕上的紅光:“只要有心,總能找到這的吧。它一直在這,就看你願不願意找而已。”
有些東西,不會覆滅得不留一點痕跡。她能找到辛巴德的舊國,當然也能找到他的故鄉。
辛巴德再次沉默了好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再繼續這個話題,沒想到卻聽他低聲道:“是啊,只是我心中有愧,不敢再回到那裡了。”
聞言,花楹闔上了眼,也沉默了好久:“不止是愧疚吧,辛巴德。”負罪感怎麼可能會讓辛巴德這種人無言面對過去呢。
這裡的人,其實也都在推著辛巴德不要回頭吧。
不待他開口,花楹便挺直腰骨碌起身了,動作利落地將掛毯收回了牆上。
真是奇怪,僅是躺了一會兒,她便將這裡的模樣記住了。
花楹深吸一口氣,走出門,強烈的日光登時灑在她身上,那些殘存的塵灰似乎也被一掃而光,散入了現世亙古長新的和風當中。
她叉著腰,頓時生出一種灑然的態度:“接下來,我要去看看這裡的海了,辛巴德。”
希望這裡的海,也不要太過不近人情。
……
提松村的海,好像也和普通的海沒什麼不同。只是,映襯著岸上的頹景,滄海翻湧如哮,多了分天地本就如此的寂寥。
她走過大半個世界,好像收獲頗豐,又好像一無所獲。
海水沒至腳踝,打濕了她的衣擺,可她卻仍在漸深朝海的盡頭走去。那裡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她,在自顧念誦著一個魔咒。
本就如此,這個世界本就如此,在這片震耳欲聾的寂靜裡,本就如此?
直到半身都沒入海裡,腳底踩到一個堅硬的石板,花楹才停下了腳步。俯身斂息沒入海水裡,她將那塊不斷呼喚著她的石板拾取了出來。
水珠沿著這塊殘碑上的字印蜿蜒而下,再次落回了水中。這方殘碑以她從未見過的文字篆刻出來,但凝視久了,她突然通曉了其中的文意。
……原來如此。
理解了碑文的意思以後,花楹盯著冰冷的殘碑,一絲帶著鹹濕味的海風停滯在不知何時揚起的唇角上。唇口那不斷上揚的弧度就像一方主動將海水灌入船身的孤舟,正不斷沉入海中。
此時,一聲驚雷砸下,仿若一個開端,天色驟然轉暗,愈發多的水滴從天上落入天下,以強勢的姿態闖而融入海中。
暴雨傾盆,哮海之勢愈加猛烈,天上與地上一同起奏著這場狂怒之曲。花楹捧著殘碑,心有所覺,抬頭望向來人。
在來人眼中,她恍如海之子,被翻江倒海的巨浪包圍卻巋然不動。雖然面上毫無波瀾,但如稜箭般的雨滴的阻隔卻在告誡他,此場驟變之曲正是她心境的表現。
“你叫尤納恩。”對方開口道。
“嗯,沒錯,上次我們在烏丹一別,沒想到這第二次見面就讓你記起了我。”
“這個還你。”
一根樸素的黑色魔杖飛至了尤納恩的手中,經年一別,沒想她記起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根魔杖交還給他……倒還真是重諾,雖然遲上了十年。
不過,為時不晚。
尤納恩眼中露出了笑意:“你的禁制快被解除了。”
“我知道。”她笑得冷淡,不知是在對誰說:“這禁制對你來說解開得太早了。”
尤納恩沒有什麼動作,而是望著她:“接下來能託你替我去辦一件事嗎?”
“什麼事?”
“馬格諾修泰德那裡正在醞釀一場巨變,如果處理不好可能會導致這個世界的毀滅。因此,必須得去通知世界各地的王之器過去共同應對這場災難……不過,我一個人分身乏術,能請你替我去通知一下辛巴德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