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在煌待了很久,但花楹卻鮮少見到那個女人的形影,連名諱也不曾聽他人提起過。自從僅有的那一場見面以後,那個女人便像銷聲匿跡般,但其窺視卻又無時不在。還好她現在已經脫離了埃爾薩梅的監控。
現在,聽練白龍話裡話外的意思,像是在排斥“母親”這個角色。
練白龍討厭裘達爾,裘達爾是組織的人,而母親又在組織內佔據著重要地位……花楹恍然摸到了什麼真相。一個人對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的母親所在的組織、對其他兄弟、對當下的皇權表現出如此大的敵意,那隻可能是一個理由:他認為這幾者對他做過非常不可饒恕的事。
一直以來她認為又笨又小心眼的皇子,原來身上還藏著不少秘密。
“我能稍微理解那些孩子們的心情,因為我曾經沒有家人,也覺得很孤獨,如果那個時候會出現一個溫柔的媽媽,那我會非常開心的!”阿拉丁插話,緩和了幾人之間僵硬的氣氛。
“大聖母就是利用了這種心情去驅使孩子戰鬥麼……”阿裡巴巴話含怒意。
“不可原諒。”曾是受害人之一的摩爾迦娜對這種感覺深有體會。
關於母親的話題,花楹並沒有什麼參與感。最早跟隨裘達爾的時候,她就沒有渴盼過名為“母親”的感情。
人自出生之後,難免會對自己的起源産生思考,但花楹在思考之時,更加傾向于思考“自己為什麼誕生在這個世界”,而非“是誰創造了我”。
如果說人類都是被母親孕育出來的,那她的母親,一定很沒有存在感。
一路奔走,甩開蝦兵蟹將,他們終於到達了最深處,一扇孤燈映照的人臉大門屹立在眼前。門扉兩側印著一對毫無美感的獨眼,腸藤與鱗紋構成上部的大腦與下部的臉頰,沒想到馬格諾修泰德居然連巖魚內部的一扇門都設計得如此精心。
他們嘭地一腳踢開了門,他們即將面對最後一波海盜與真正的主謀。
高階之上,座首是一名披著華氅的雍容女人。
“你們能闖到這裡來可真是不簡單呢,勇敢的孩子們。你們很強,我好佩服你們呢,呵呵呵……”
這位“大聖母”一開口,便引起了花楹的反感。明明都沒有正眼看他們,可這矯揉造作的腔調,這陰陽怪氣的話語,這尖利的下巴……
花楹算是注意到了,一個人若想彰顯自己有地位,必然會修建讓人仰視的高臺以及走得繁累的臺階,無論是身份不凡的王族,還是野心勃勃的匪徒。
“少廢話,快把鎮上的孩子和劫掠的財寶交出來!不然……”阿裡巴巴的威脅十分具有話本特色。
“沒用的,你們根本不可能攻擊我……”
“因為——你們都會成為我的孩子。”
大聖母舉起了穿戴著白皮獸爪的右手,嵌在爪上的七彩寶石迸射出了眩目的虹光。
以臺上的那個女人為中心,一陣陣迷離的波光彙成一柄巨大的貴婦扇,展現出了花紋繁複的迷幻扇面。每根扇羽上都有一頂神聖慈愛的聖母像。
聖母抱著嬰兒,溫柔愛撫著襁褓中的孩子,那雙擁向孩子的臂彎定是盛著無限的愛意——看到這面聖母光扇的人,無不懷有著這樣的想法。
“媽媽……”第一個繳械投降的人是摩爾迦娜,她癱坐在地上,愣怔看著扇面,她看見了自己從未見過面的母親正向她走來。
但她的意志仍在作著掙紮:“我……我在說什麼?可是……我的媽媽……”
“別被奇怪的東西迷惑了心神啊,摩爾迦娜!”阿裡巴巴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流下淚水,握在手中的劍居然也在吶喊著想要脫離,沒有人會想把劍對著母親吧……誒?他怎麼會這麼想?
明知道這是幻術,可這種利用母愛的魔法,卻讓人難以抵抗。
這片被母愛包裹的溫柔鄉,虛幻,虛假,讓人痛恨,卻又讓人忍不住沉淪。
在其他人與自身意志作著對抗之時,花楹思考著是先讓同伴們突破自己的意志,還是直接解決掉臺上的大聖母。
也不怪她這時候才考慮是否出手,在大聖母舉起手時,她便立馬張開了防壁魔法,結果沒料出現的是一面亮閃閃的東西。她等了半刻,那東西也沒有進攻的意思。
她還以為這是因為大聖母嫌這裡暗,才掏出一扇花燈亮亮場子,接下來才會正式進攻。可她回過頭時,才發覺看到巨型花燈的同伴們都已經失去了戰意。
花楹醒悟過來,堪堪重新撿起了自己應有的魔導士素養。沒有無用的魔法道具,更沒有隻用來照明的魔法道具,她不應該不正視馬格諾修泰德出品的魔法道具。
那面聖母扇是精神擾亂系的光魔法陣,裡面藏著幹擾人精神的魯夫,這些魯夫似乎會轉變成某種訊號傳入人的大腦。
但這樣的訊號,對她來說並沒有用。她沒有記憶,更不用談她會渴求她沒見過的東西。唔,也可能是因為,這個魔法道具不像上次的那個海島一樣強,所以不能影響她……
大家都想見到母親麼?孕養了自己的人……
花楹搖了搖頭。
她不需要有這個弱點。
然後,一個聲音讓她收回了之前的思考——
「無論透過何種虛妄的方式,凡注視神的人,都會被神回以注視。」
「我很疑惑,精神幹擾類魔法雖然能對你生效了,但你的精神抗性還是遠勝於此世之人。這種一般的精神攻擊應該傷不到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