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在煌的朋友們都過得怎麼樣……真希望有朝一日還能再見到紅玉與裘達爾啊。
“嗯。談判不能再拖下去了,煌那邊已經不耐煩了。”
“什麼時候去?”
“……待會兒。”他答得遲緩,“原本預定是今日午時出發,沒想到你正好醒了。”
“噢。”花楹點了點頭,沒有注意到辛巴德面上的異色,“去多久?”
“大概三四個月。煌離辛德利亞有好一段距離,大概有一半時間都會用在趕路上。”
“不用怪鳥嗎?”她想到了煌的那方可以承載一個軍隊的大型飛毯,她以為辛德利亞也會有同樣的通行手段。
“怪鳥不太合適,這是兩個大國之間的正式外交,怪鳥只能搭載幾個人,不太妥當。”
“這樣啊。”
“要送送我嗎?”辛巴德像是開玩笑般提了一句,但視線卻殷殷貼在她的臉上。
“……”
沒了「感知」,花楹面對這樣的辛巴德之時,總歸是有些茫然的。
她頓了頓,點頭應道:“好。”
他登時一笑生光:“那就現在出發吧!”
“……現在?”
“嗯,當然是現在。”他的話語絲絲如蜜,“在這種重要關頭,我希望你能把你餘下的時間都託付給我。”
見辛巴德如此迫不及待,花楹略微遲疑,還是掀開了被子,準備下床。一個月未活動身體,她得先把自己複健到可以和他走去港口的程度。
卻不想,辛巴德在她剛起身之時,就挽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天旋地轉,花楹愣愣看著突然離她極近的面龐,有好一時沒從突襲中回神。雖然她已經習慣了這個人的擁抱,但是每次都搞突然襲擊這一點還是很讓人不爽。
“既然是我提的要求,那我就不應當再讓自己的任性影響到一個才剛蘇醒的病人了。”他的神情和語意同樣的溫和。她能感受到他在說出此話時溫熱的吐息,聽得她耳中也帶著一絲癢意。
好想啟用感知,這種一無所知地被牽引的感覺太難熬了……花楹心中沉默,略感煩躁。
她是不是已經走進了辛巴德的佈局裡面,而且正處於下風?
“那麼——走吧!”
辛巴德單腳跨上窗臺,海風吹拂,日頭懸於中央,遠方的海是鍍了一層金輝,明耀靜穆,有如自然的聖堂。
他低頭朝花楹一笑,腕上銀環悄然煥發光芒,瞬息之間,這位容姿華麗的紫發君主變幻成了赤發金瞳的狂傲天神。
辛巴德朝窗外縱身一躍,接著昂揚沖向高空。風滑過他線條流暢的腰腹,劃過他印繪暗紋的身軀,獵獵掃過他佈於四肢的黑色鷲羽。他自由舞在天穹上,像一隻漆黑的雄鷹。
底下的辛德利亞變得越來越小,從這往下看去,這位王所統禦的國家被一望無際的滄海包圍著。瀚海的藍,孤島的黑。那黑點就像一顆種子,不知以後破土而出的會是什麼樣的果實。
風呼呼吹著,卻並不陰冷。花楹的耳畔沒有袒露心扉的私語,她只聽見了暖洋洋的風聲。
辛巴德帶她從高處俯瞰著這個國家的景色。一路無言,但他面含矜傲的笑意,餘光似有若無地落在她的身上,無聲向她昭示著:看,這就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國家。
花楹閉著眼,恍然中想起了這個人曾對她說過的話:“我知道人們無法絕對的互相理解。我不會用漂亮話來說事。但人們難道無法從思考與學習中,求同存異,瞭解到自己的力量並覺察到這一點嗎?”
她忘記了這個人是何時與她說過這樣的話,也許是很久之前說過的罷。回憶就像一道河,她摸不到邊際,卻總是能從中撿到毫無印象的一部分典藏。
她聽見有兩個聲音一齊在她腦內喊著,忽而低沉,忽而稚嫩,忽而穩重,忽而昂揚。跨過經年光影,這兩個聲音合而為一,答案從來沒有改變——
“我想建立一個人與人,國與國相互攜手走下去的世界……”
“這個世界依然充斥著不合理的事物,收容與之對抗的人,就是我建立國家的理由……”
“我所期望的只是這樣一個世界,如果這也是夢的話……”
“——能實現這個「夢」的,除了我還有誰?”
能實現這個夢的,舍我其誰?
花楹靠在辛巴德的懷中,望著底下的夢之國度,輕聲道:
“你的國家不大。”
“但你的心,或許比這個世界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