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攥住了仁美的手腕,將粉發少女拉扯到了自己眼前,冷聲問道:“那你為我釀制藥酒、每次來探望我都會帶上親手製作的點心、外出執行任務回來給我帶伴手禮,這些難道都只是為了糊弄我嗎?”
“這些事情對我來說,只是順手為之罷了。”仁美注視著黑發少年因為怒意高漲熠熠生輝的紅梅色眼睛,語氣平靜地戳穿了真相,“無慘,你不用一副被我辜負了感情的作態。說到底,你其實並不愛我,只是貪戀我帶給你的價值。畢竟要是沒有我的話,你早就已經被人遺忘了,天皇也不會派遣宮中的侍醫來為你看病。”
無慘眼眸微微睜大,緊攥著粉發女孩腕部的手稍稍松開了力道。
仁美緩緩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無慘,淺金色的眼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沒有我,你就什麼都不是,而我們之間的婚約關系,我也隨時都能結束——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扮演一個深居簡出的賢惠未婚夫直到病故。等你死後,我會好好地將你安葬,然後與羂索君重新定下婚約。”
在這一刻,無慘腦海中響起了很久以前,羂索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不屬於你的東西,就算強行搶過來了,終歸還是會回到主人的手中。”
無慘的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腦海中的轟鳴聲讓他頭痛欲裂。
等到他終於緩過氣來之時,才發現仁美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整個東屋裡面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無慘渙散的視線聚焦,死死地盯著放置在桌案上的一個擺件——那是仁美親手雕刻的仙鶴,栩栩如生。
如果[祂]只是順手為之,為什麼要對他這麼用心?或許連仁美自己都沒有發現,[祂]的心裡已經有了他的存在。
所以……
只要羂索死了,[祂]就能夠看到他了吧?
不……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祂]都已經對他這麼冷漠無情了,他為什麼還要對[祂]心存留戀?既然[祂]暫時不打算與他解除婚約,那他以後就繼續利用[祂]的身份為自己牟取利益,反正[祂]也不相信他的真心。
無慘低聲呢喃道:“仁美,你休想輕易地擺脫我……”
——他絕不會死,絕不會把未婚夫這個位置讓給羂索!
04
似乎是因為心裡憋著一口氣,在這之後的兩年,無慘竟然像是迴光返照了一樣,身體的狀況一日好過一日,病得下不了榻的情況大大減少。
天皇十分欣賞他的相貌才學,又暗存著拉攏當世第一陰陽師多治比仁美的心思,所以格外地關照無慘,連他升遷的速度都比尋常公卿貴族要快不少——當然,無慘也沒有讓天皇失望,處理公務的水平遠在同僚之上,完全對得起天皇的重視。
他逐漸掌握了實權,那些公卿貴族宴飲間議論他配不上仁美的聲音也越來越少了。
而就像是上蒼眷顧,一直住在産屋敷宅邸的其中一位醫師在無慘即將年滿二十歲的這一年,研製出了一副藥方——據他本人所說,只要吃完了整個療程,無慘的身體就能徹底康複。
産屋敷宅邸的東屋裡面——
身形消瘦的黑發青年披著羽織坐在桌案後面,一雙紅梅色的眼睛在晦暗的光線之下如同某種冷血的爬行動物。
他冷淡地注視著眼前侃侃而談的醫師,眸中蘊藏著不易察覺的恨意。
——怎麼可能會不怨恨呢?多年以前,就是這個多管閑事的醫師治好了瀕死的羂索。
每當想到就是此人破壞了自己的計劃,給自己留下了這麼一個冤種弟弟,威脅到了自己作為産屋敷家族繼承人和多治比仁美未婚夫的地位,無慘對於這個醫師的恨意就會多上一分。
——而且,既然醫師連當初腦門被深深劃了一道的羂索都能救活,為什麼就是治不好他呢?是不是在針對他?
醫師並不知道斜倚在桌案後面的黑發青年,已經在心裡暗暗打定了主意,這次醫師要是不能治好他,那麼他就會要了醫師的命。
無慘聽完了醫師所說的改良藥方,擺擺手,說道:“就按你說的抓藥吧,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醫師連連點頭,然後畢恭畢敬地退出了東屋。
無慘坐在原地,一雙紅梅色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桌案上的仙鶴木雕,嘴角忽然扯出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