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往何處
白日的搜山一無所獲,蕭瑾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凝香尚在上京城內。
上京城內居住的俱是親貴要員,他並非從前囂張跋扈的性子,索性與林霖兩個披了鬥篷,挑了燈籠,在城內漫無目的的搜尋。
傍晚時分下了大雨,此刻白霧罩城,地上濕漉漉的,蕭瑾閉上眼睛,心想情蠱將他與凝香的命運相連,沒準他真的可以憑借直覺找到她,他如此乞求著,濃濃的霧氣中真的就走出個粉衫白裙的身影。
凝香硬著頭皮走到那個披著黑鬥篷的人跟前,正要說幾句軟話,突然被人從地上一把抱了起來,蕭瑾的臉貼在她的肩頭,幾滴液體落了下來。
蕭瑾的嗓音有點失而複得的欣喜,“不跑了?”
凝香給燙得一抖,冷笑道:“我還沒把你折磨死呢!怎麼能走?”
蕭瑾把她從頭看到腳,看她好好的,沒受傷也沒蹭髒,方才冷笑道:“就你現在這細胳膊細腿的,還想折磨我?”
凝香轉身就走,蕭瑾則招手把林霖喚來,輕聲道:“她喝酒了,西域的葡萄釀,查她去了哪裡!”
凝香昂首挺胸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聽蕭瑾的腳步聲一直在後頭跟著,卻許久不見車馬,於是扭頭發問,蕭瑾卻不理她。
凝香又問:“走哪條道?”
蕭瑾濃眉一抬,“你不認路?”
凝香理直氣壯的,“我只認得從城門到如意坊這一條路!”
蕭瑾又不理她了,凝香見這夜色漸深,就這麼走著,要走到什麼時候啊!她小跑到一隊巡邏的兵丁前,剛要問路,蕭瑾搶先將魚符一展,把人趕走了。
凝香又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一會兒,有點累了,衫子黏在身上濕噠噠的。她把頭朝後一扭,“你在懲罰我?”
蕭瑾還是不理她。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凝香走一會兒,坐下歇一會兒,反正她絕不開口認錯。直到公雞打鳴,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她也沒走到那座該死的齊王府。
蕭瑾看她那個倔模樣,把人扯到早市上,一併買水洗臉,收拾了一番,又把她拖到個餛飩攤子,叫了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擺在她面前。
凝香餓壞了,稀裡嘩啦風卷殘雲,才不管她的吃相好不好看,反正誰耐煩看誰看唄!
蕭瑾目不轉睛地看著凝香,旭日東升,他也不氣了,把自己跟前未動的餛飩往她那邊一推,“我今日休沐,你是想我陪你四處轉轉,還是回去睡覺?”
凝香飯量不比從前,看著蕭瑾那一碗,是有心無力,直截了當道:“回去睡覺!我不耐煩跟你在一起!”
蕭瑾“嗯”了一聲,把人一提溜,招來馬車,往京郊去了。
一下馬車,又是一座廟,與白雲寺一樣金光閃閃的牌匾,一樣一塵不染的臺階,只是顯然要更門前冷落車馬稀些。
凝香看環境過於清寂,有點發怵了,把白眼一翻,學著突利的語氣,“我的殿下,你要求姻緣啊?”
蕭瑾的視線在她臉上沉沉地一落,把她推到間靜室面前,自己卻沒有要進門的意思。
門窗緊閉,坐在蒲團上打坐的,是個穿法衣的小沙彌,剃光了的頭皮還帶著青碴,向她緩緩睜開了一雙寧靜的眼睛。
凝香認得這個人,她曾在溪邊替他挽發,他的頭發烏黑柔軟,掃在她的膝蓋上,他的兩條眉毛長長的,若雲霧籠罩的遠山,說話的聲音也極溫柔,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凝香有一點哽咽,裝作訝異的樣子,“小殿下,您落發了!”
六皇子蕭宏淺淺一笑,“技不如人,無可奈何。”
凝香留意到這一路行來,禁衛重重,庭院深鎖,猜測他是犯在蕭瑾手上了,才被逼得出了家,寬慰道:“王爺還是很疼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