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於朝恩相傳極善隱忍,心思陰沉毒辣,年僅十七歲就設計害死了將其一手提拔上來的師傅,一躍成為權傾朝野的“內相”。
當然,此人又生得一副陰柔秀麗的好皮囊,腰肢窈窕纖細,事關燕帝床幃之私,大家也不敢擺在明面上討論。
老燕帝在世時,以於朝恩為首的閹黨與謝氏多有不睦,他怎麼會在這兒?
莫非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為公子一手擁立,於朝恩見撈不著什麼好,順勢也投靠了公子?
“我奉公子之命來迎永穆公主,小十一,公主何在?”
於朝恩已如他們一樣稱呼“公子”,就相當於將自己視為了謝氏家奴,看來他現在是真的為公子所用了。
又或許,他之所以年僅十七就能一飛沖天,全因他本就是謝氏安排在宮裡的一步棋。照此思路,所謂龍爭虎鬥,倒是演給燕帝和滿朝文武的一場戲了。
凝香眼中無波亦無瀾,“前日被裕安王府的人給劫走了。是我的疏忽,我自會向公子請罪。”
“哦?”於朝恩露出一絲蘊藉雋永的笑容,似是不信,下巴沖著蕭瑾一抬,“這位是?小十一不介紹介紹嗎?”
凝香將蕭瑾的領口粗魯地一拽,“北梁皇帝的第五個兒子,裕安王殿下。我還要靠他在公子面前將功贖罪。”她得意一笑,“他這人最是狂妄,如今中了我的蠱毒,寸步也不能離我。”
“哦。”於朝恩細長的眼睛閃爍出毒蛇一樣的光,“我還以為小十一有情郎了呢!”
凝香渾身汗毛登時豎了起來,“於大人耳聰目明,我的性情喜好,想必還是有幾分了解。”
“這磨鏡有磨鏡的滋味,男人亦有男人的好處,小十一還太年輕,喜歡與不喜歡,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於朝恩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耳朵就給蕭瑾捂上了。
凝香掰開蕭瑾的手,反唇相譏:“看來於大人很懂男人的好處!”
凝香甫一出口,意識到自己在蕭瑾身邊日久,竟也染了幾分他的刻薄,轉頭看看蕭瑾,卻發現他正挑著眉頭看她。
於朝恩不怒反笑,嗓音柔和,“回頭細細說與小十一聽。”他從袖子裡取出一把短刀遞與她,“恭喜了。”
凝香接過,刀柄簡樸,未有繁複雕飾,刀身形似柳葉,色澤雪亮,刀刃鋒利異常,是燕京鑄刀名匠薛鄂的作品。
她猛地明白過來。
這刀是公子給的——公子鬆口了。
她下意識看了眼蕭瑾,他卻一動不動睨著那把刀,面色陰沉沉的。
這些日子兩國局勢風雲變幻,她錯過了太多的事情,公子竟然改變主意了?
凝香思緒萬千,敷衍著向於朝恩道了謝,請老闆娘央人往房裡送水,拽著蕭瑾往樓上走去。
蕭瑾回想起方才當著於朝恩的面,凝香把他擋在身後,心裡起了幾分異樣。
若他把她在乎的其他人一個個都殺了,教她心裡只剩下他一個,從此日裡想的是他,夜裡喚的是他,夢裡見的還是他。只對他一人好,只對他一人沒有底線,把她的傻話都說給他一個人聽,一輩子也不離開他——這樣豈不是很好?
可惜根本辦不到。
樓梯拐彎處,蕭瑾打破這寧靜,“女俠不是很能打嗎?怎麼好像很怕那個人的樣子?”
凝香睨了他一眼,壓低聲音,“你別看他細胳膊細腿的,他練的是邪功,旁門左道,而且他身邊跟著的那些宦官,各個身懷絕技。”
凝香過往從不在背後說人是非,蕭瑾覺得她這個樣子別有一絲俏皮可愛,逗弄道:“有多邪門?他剛剛看我來著,我待會兒去會他一會。”
凝香將他拉近,湊在他耳邊道:“他是閹人,好龍陽,最喜歡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白臉,而且,他還很熱衷於酷刑,光是剝人皮,就琢磨出了十幾種法子。”她手指頭往他胸口上一點,惡狠狠的,“你最好老老實實給我待著,別想著亂跑,這客棧裡裡外外都是公子的人,你飛不出去的。”
任她百般警告,蕭瑾愣是隻聽進去一句,扯住了她的手腕,“我是小白臉?”
正好兩個店小二抬了熱水上來,凝香按著他的肩膀,把他往屋外頭一推,關上房門去洗澡了。
蕭瑾聽裡頭嘩嘩倒水的聲音,斂了怒色,嘴角微微一動,下到樓梯拐角處的窗戶前吹風。
沒過多久,身後傳來極輕巧的腳步聲,蕭瑾轉身,唇一勾,“延德。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