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煙花
她虛脫般地躍下神臺,剛要邁開腿,就因胃部的抽搐而彎下了腰,蹲著喘了片刻,不知又從哪裡尋來了力量,發瘋似地翻起了地上一具具殘缺的屍身。
她捧起一顆顆頭顱,扯開一片片蒙面布,膝蓋、靴底在落滿塵灰的地上拖出大片暗紅的血跡。
沒有,都沒有。
粘稠的血從指間滑落,她步履蹣跚地向著殿外走去,足尖不經意踢到一柄斧子,一個趔趄,霎時跌倒在門檻之上。
膝蓋正好磕在朽爛的門檻上,將木條徹底壓碎了,手掌壓在幾顆碎石子上,傷口傳來熱辣的痛意,手裡的長刀霎時滾落了臺階去。
凝香對上地上一雙死不泯目的眼睛,兩隻手抖個不停。
她不該把他綁起來的。
她應該把他帶在身邊。
她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的。
“人找著了嗎?”
凝香渾身一顫,目光移向院子角落裡的那口井。
如霜般的月色中,蕭瑾一身黑衣坐在井邊,眉骨與下頜沾著少許血跡,身形微弓,一條腿踩在井緣,一條腿撐在地上,用袍角擦拭著一柄鮮血淋漓的短刀。
月光點亮了雨幕,生出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凝香揉了揉眼睛。那人真的好好地坐在那裡,一根頭發絲也沒少。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女子的神情落在眼裡,蕭瑾唇角微微一動,牽出一絲冰冷笑意。
凝香恢複了平靜,撿了刀,向他走去。“身手不錯。”
垂下的眼睫掩住洶湧暗潮,蕭瑾看著指縫裡洗不淨的血。“終歸是不如你。”
今夜的這夥人來勢洶洶,個個身手矯健,若非他在長刀砍向脖頸的那一刻及時弄斷了縛手的麻繩,凝香這會兒就真的可以給他哭喪了。
凝香望見沾在他眼皮子上的一滴血,指尖微顫,忍著沒去幫他抹。
蕭瑾目光落在女子覆在肋骨上的手,不動聲色問道:“永穆呢?”
“跑了,明天再找。”凝香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轉過背,以鎮定的語氣道:“追來的人肯定以為我們跑了,今夜在偏殿對付一晚。”
蕭瑾察覺她在掩飾著什麼,起身打量著她。夜幕下,凝香的背微微顫抖著。
他斟酌片刻,跟了上去。
凝香的靴子踏上臺階,塵土在月光之中飛揚,蕭瑾扭了下手腕,拎起一隻破陶罐子,輕聲上前,對著凝香的後腦勺砸了下去。
砰一聲脆響,碎掉的陶片落在地上,凝香僵硬地轉過身,神情有一瞬的難以置信,一縷鮮血順著額頂滑落,皓白如玉的臉頰浮現出一條黑色紋路。
蕭瑾鉗住了她的脖子,藉著身高差距,將她從地上舉了起來,目光冷冽,一字一句道:“金蟾蠱的解藥。”
凝香忍著痛,摸向別在腰間的金鈴,被蕭瑾先一步奪了過去。
一點金光擦破廟宇的寂靜,窗欞上傳來鐺的一聲響。蕭瑾眉頭皺了一下,力道又狠了一分。
凝香抬起膝蓋要踹他的要害,反被蕭瑾在小腹上來了一拳,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凝香閉起眼睛,笑了出來。
蕭瑾拽著她的肩膀,將她扯進殿裡,撕扯她濕透的衣衫。她虛弱到了極點,喘著氣任他肆意施為。
蕭瑾將她的刀扔得老遠,一把拽掉她的腰帶,將她的手捆在胸前,把她隨身的小瓶子、小布包散在地上,一樣一樣鑽研。
凝香發絲淩亂,歪著頭,半睜著眼,看著那清秀俊朗的容顏因憤恨微微扭曲。
蕭瑾從那些瓶瓶罐罐中分別倒出一粒,捏著她的嘴就要往裡頭塞。
凝香順從地吞下了第一粒,舔了下他粗糙的指腹,笑道:“我的身子本為試毒而生,我吃沒有關系,殿下可是要腸穿肚爛了。”
“你……”蕭瑾扔了藥丸,雙手掐著她的脖子。
積蓄已久的怒火竄了起來,他不明白,這個女人放走了永穆,卻要把他送入虎口。永穆待她有幾分真心,他待她不好嗎?
蕭瑾冷冷地扯開嘴角,他遊戲人間這麼久,遇上她,可算是馬失前蹄,嘗到苦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