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琴舊劍
窗戶留著條縫,昏暗的房間裡,矮幾上一盞油燈忽明忽暗。
靳月跪坐在坐墊上,拿著件半舊不新的衣服縫補,微光灑在臉上,顯得眉目柔和,有些歲月靜好的樣子。
屋外頭颳著大風,灌進屋子裡,幾乎要將油燈吹滅,周玄起身要去關窗。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你是誰!”
靳月望見凝香,向周玄使了個眼色,“阿玄,你先出去。”
凝香學著蕭瑾的樣子,斜靠在門上,“不是要當皇妃嗎?怎麼呆在這個地方?他能讓你當皇妃?”
“啊……”月兒雙手抱住腹部,極度痛苦的樣子。
凝香一慌,忙上前去扶,“缺月的解藥你到底吃沒吃?”
月兒美豔得不可方物的臉龐變得煞白,虛弱地半靠在凝香身前。凝香這才注意到月兒的清減。 “怎麼瘦了這麼多?”
月兒望見凝香纏裹白紗的小指,“你的手怎麼了?他欺負你,是不是?”
凝香閉口不言,月兒顫抖的手指撫上她的右耳耳垂,“還帶著呢?”
月兒輕輕取下掛在她右耳的銀環,放在掌心端詳了一陣,掙紮著要從地上起來,凝香忙去扶,反被一把推開。
月兒踉踉蹌蹌地來到窗前,推開窗戶,沒有一絲猶豫,將掌中之物用力一擲,黑暗中銀光一閃,就再也不見蹤跡了。她轉身,“我和你之間,也不必有什麼故舊之情了。”
凝香有些慌了,“你在說什麼?”
月兒直直地看著凝香,目光銳利。 “我對你一直都是利用。你不是不知道的對嗎——你臉上曾經那道疤,是我挑撥十七去劃的。因為我害怕,害怕你被選上,到時候,我的人生就真的是黯淡無光了。”
“記得嗎?那一天你臉上都是血,縮在我懷裡發抖,那時候你多膽小啊……我嘴上安慰你,心裡卻很興奮。天氣炎熱,過不了幾天你的臉就會腐爛生蛆,到時候你再也不能和我爭,我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凝香彷彿被冷水澆透了。“為什麼?”
“因為我嫉妒你啊,從你出現的那一天開始,所有人都疼你,讓著你,我一直以為我們生活的那個地方是地獄,託你的福,我才見識到,原來牛頭馬面也有慈悲的那一面。明明你的出身那麼低微……”
月兒美豔的五官扭曲,“想從黑牢裡出來只有當細作一條路,一一你生得太美了,美得讓我嫉妒,我只能讓人毀了這張臉……沒想到你運氣那麼好,陰差陽錯抱上了你師傅這條大腿……我才不得不繼續耐著性子哄你。”
“你也沒那麼蠢的對嗎?你才是心機最深的那一個,平日裡不顯山漏水,一副單純的樣子,實際上什麼好處都落在了你的頭上。“月兒輕輕撫上凝香的臉,語氣忽地溫柔起來,“什麼時候才敢告訴我,公子要娶你?”
“你誤會了。”
“你只會殺人,這樣的事誰都可以做,我才是對公子更有用的人,可為什麼他從來對我都是視若無睹?這麼多年,是不是你在背後挑撥?”
“我沒想過嫁給公子。”
月兒怒極反笑,“你有資格拒絕麼?”月兒轉身從櫃子裡取了什麼東西,一把塞進她手裡。
凝香低頭一看,是她的刀,她那個沒良心的親爹給她的那一把,她一貫貼身帶著。
當日去如意坊前,身上其餘的東西都已存在他處,唯帶了它去見月兒,醒來後便不見了。
“你走吧,放過我吧。”
凝香不明白,她已經失去價值了麼?她還可以替她做很多事情的。她是有用的人,不該被過早拋棄。
“好。”凝香失魂落魄地出了門。
樓梯口站著個人,雙手抱胸,姿態跋扈,不是蕭瑾還能是誰?
他怎麼總陰魂不散的。她最無措、難過的時候,他總能準時準點跑來看戲。
蕭瑾朝她張開懷抱,“要哭了麼?夫君抱抱?”
凝香委委屈屈的,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撲進了蕭瑾懷裡,淚水濡濕了他胸前的衣衫,殺了他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