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父親本是一朝重臣,家有七進宅院,良田千頃。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小就有無數奴僕伺候,連兄長都讓她三分。
月兒十二歲時對她說:“天底下只有公子這樣的人才配當我的夫君。”
月兒一直被當做細作培養,十三歲那年被派往上京,於如意坊潛伏。臨別時,月兒說:“我會讓全上京城的焰火為我燃起。”
她真的做到了。
上京城的品花大賽,月兒一襲紅衣,豔驚四座,拔得頭籌。
那一晚,全上京城的人都跑來看如意坊的花魁。
彩繪燈籠懸掛在高大的木頭架子上,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一樣,彩帶旗子在夜風中飄揚,“嗵嗵”的爆竹聲不絕於耳。
遠處的高臺之上,燈火通明,絲弦陣陣,月兒滿頭珠翠,妝容明豔,為滿座看客獻上最後一支驚鴻舞,綾羅綢緞堆滿了她的花車。
她躲在臺下一角暗影中,墨色的鬥笠蓋住頭臉,手裡拿著一束親手摘的花,靜靜地看著那高樓歌臺上彩綢飄舞。
她等著謝幕後與月兒相聚,沒想花車旁侯滿了王孫公子,密密麻麻的,彷彿西王母金簪劃出的銀河。
夜漸漸地深了,她站在如意坊樓下,看著窗戶上那成雙的影子,恨不得拿了刀沖上去,一刀劈了崔崇簡。
從那一日起,她便清楚地意識到,她和月兒已經越來越遠了。
……
如同曾經無數遍一樣,凝香撿起絲帕,向月兒走去。
月兒彷彿有感知一般,朝她回頭看來,未曾精描細繪的臉龐,看起來有幾分陌生,她伸手接過絲帕,動作沒有絲毫遲疑,“一一,你長胖了。”
在剛進裕安王府的那半個月,凝香曾無數次幻想過她們的重逢,到底沒曾想到會是這樣清淡的一句話。
凝香學著蕭瑾的樣子,把蛾眉一弓,自嘲道:“心情好難免吃得多。”
“一一,你戀愛了。”
凝香一瞥左手,冷笑著點點頭。她是不是還得謝她?
蕭瑾從夥計那裡拿好了房牌,見凝香無言地看著一名赤衣女子,神情有些微妙。
繁熾先上了樓,蕭瑾朝著凝香走去,視線順帶著往那赤衣女子身上瞄。
那女子生就一雙嫵媚動人的狐貍眼,眼下有一點鮮紅的硃砂痣,嘴唇薄而上翹,生而含笑——面容與永穆有六七分相似。
蕭瑾微微眯起眼睛,這便是凝香口中的月兒、如意坊的花魁!
怪不得凝香待永穆如此熱心。
“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蕭瑾勾住了凝香的肩膀,貼著她的耳朵道,“上樓吧。”
蕭瑾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凝香愣了一下,任由他環著自己,姿態親暱地朝樓梯走去。
腳下的樓梯“咯吱咯吱”地響,到了轉角處,凝香斜斜地看向蕭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語氣森冷,“手。”
蕭瑾“嘖”了一聲,戲謔道:“利用完就扔啊!”
蕭瑾話音剛落,只覺一個既濕又軟的物什驟然貼上了臉頰,垂眸一看,一片赤色的裙擺正從他們身後漠然飄過。
他臉色頓時黑透了,把凝香一推,用力地擦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