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靴踩上妝臺,她一手探開窗戶,靈巧地翻了出去。
王府的大丫鬟含煙捧著紅漆描金託盤進到思雨園時,遠處牆頭似乎有黑影掠過。
誰人膽大包天到在王府飛簷走壁?含煙只當日光晃了眼,望著那件玉色繡蝶紗裙,扣響了木門。
“香香姑娘,殿下請你去賞荷呢,我來替你梳洗打扮。”
含煙推門,屋裡空無一人,青色床簾高掛在銅鈎子上,軟枕上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碧竹綃紗裙,一條裹傷口用的紗布扔在角落。
天際霞光萬道,凝香騎在衡芳館的牆頭,藉著牆邊一棵大樹,躲避巡防侍衛的視線。
齊整的腳步聲遠逝,她探出個頭,只聞一聲厲喝,“誰在那裡?”
她眸色一暗,手伸向插在靴子裡的匕首。
“原來是香香姑娘啊!”
她聽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側出臉,見院牆下站著個紫臉膛漢子,堆了笑,“張大人,是你啊!”
“什麼大人啊,姑娘叫俺張赫就是了。姑娘小心別摔著!”張赫豎著長矛,“小阿弟在府中可還住的慣?”
凝香一驚,“我阿弟幾時來了?”
“管家昨日命我們兄弟去小鑼村把小阿弟接來,說是姑娘許久未歸家,想阿弟了。”
凝香暗道不好,她原不是細作,每次來上京,為圖方便,便扮作謝氏一名線人老五的女兒。
蕭瑾既揹著她派人抓了那線人的小兒子,如今怕不僅她漏了馬腳,整個上京的謝氏諜網都危在旦夕。
她扯了個笑,“我記起來了,前兩日我向殿下求了恩典,我現在去瞧瞧。”
張赫點頭,想起香香姑娘跳牆的方向和去晚池齋的路截然相反,正要回頭指路,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風般掃過。
他脖側一陣鈍痛,人晃了兩晃,倒在了地上。
凝香甩了下胳膊,撒腿就要跑,沒留神撞上個穿藍衣的小鬼,磕得恥骨生疼。
六皇子!
蕭瑾的同胞兄弟蕭宏。
凝香斜了眼躺著的張赫,手在背後握成拳,緩緩朝著年僅九歲的六皇子走去。
她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彷彿手上藏的是糖果,“小殿下!”
餘暉將蕭宏的眼睛照得如同盛滿琉璃碎的池子,光影閃爍,浮了滿滿的淚。
蕭宏嘴唇囁嚅:“姐姐……”
凝香一聽這個稱呼,頓時想到了此前錯殺的那個小孩,不由得牙關緊閉,拳頭捏得咯咯響
罷了!且放他一馬!
蕭宏目送著那遠去的身影,望著掌心鮮紅的胎記,淚順著飽滿的臉頰滑落。
日頭在天邊只留下小半個身影,城門將閉,凝香埋頭快步走在人潮洶湧的朱雀大街上,不時回頭看是否有小尾巴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