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貺不是不同情姚三,他甚至第一次意識到,幼時跟在他身後,一聲一聲喚“四哥”,一次一次求“學醫”的姚三,其實與姚四一樣,都是渴望從他這個外來者身上,得到一點溫暖,而學醫,估計是想治好姚母,得到父親的關注。
然而他也就比姚三姚四年長四歲,太複雜的事情,那時候也不懂,一門心思,都偏向了姚四,姚三就這樣歪歪扭扭地長大,長成了這副鬼樣。
同情,自熱是同情,可姚三給姚母下毒,簡直讓謝天貺崩潰到極點,不知道該不該弄死姚三了事,猶豫之際,姚令喜又突然出現,打斷了對峙。
“四哥?”
姚令喜不知道謝天貺心裡藏著多少事,現在滿腦子去見裴旻老先生。
“四哥你聽我說,裴旻老先生治好了母親,一定也能治好你,我們現在就去侯府好不好?”
她眼裡是殷殷的期望,發白顫抖的手指,緊緊握著謝天貺的手,就如同攥緊自己的命,只要不撒手,四哥就能永永遠遠,陪在身邊,可惜謝天貺心裡有數。
什麼解藥,也逼不出他體內的蠱蟲,現在去侯府,除了平白耽誤姚母,毫無意義。
謝天貺知道她有多好哄,輕輕攬到懷裡,揉著她的小腦袋,感受她發絲纏繞指尖,懷中的人兒,心緒就逐漸平複。
“我還撐得住,晚些再去。”
他語聲輕快:“說吧,你的計劃是什麼?”
“計劃就是治好你,跟你生兒育女。”
姚令喜白他一眼,轉身揚鞭。
然而她哪裡爭得過謝天貺,小手瞬間被謝天貺擒入掌心,然後就風馳電掣,趕往公主府。
總歸那裡,還有柳昊昊老大人,正是老大人未雨綢繆,虎守林五千弟子,才能及時撤走,否則昨夜就是一場死傷慘重的大戰。
謝天貺知道這種時候,柳昊昊的分量有多重,讓姚令喜去見他,再看看她救回來的孤老,她的注意力,就會從他身上,再次轉向太子。
他只有兩日,不到二十四個時辰,這最後的時間,決不能浪費,絕不能讓他心愛的姚四,失去了四哥,也失去庇護她的太子。
公主府離皇城不遠,幾個轉彎的距離,謝天貺就下馬,推門而入,大踏步在前,做派極其強勢。
姚令喜雖不情願,卻奈何不了他,只能想來都來了,迅速把正事辦妥,然後再去侯府。
其實她第一個目的地,正是公主府。
現在回來了,提裙小跑追上,沒想到微薄晨光裡,已經迎出來程千戶、範敦,徐姑姑,還有許多侍衛侍婢,老翁老嫗,以及虎守林弟子。
眾人見她,都眼眶泛紅,憂形於色。
公主府從未有過這樣多人,氣氛,也從未如此死氣沉沉。
誰都沒想到太子會突然被廢,東宮和公主府,同氣連枝,現在東宮倒了,公主府自然愁雲慘淡。
更何況,昨日突然趕來許多虎守林弟子,一個個枕戈待旦,如臨大敵,氣氛緊張而又詭異。
公主這個時間回來,還是悽悽慘慘,與謝天貺一道,眾人心裡更是七上八下。
一時間,氣氛壓抑至極,姚令喜也無從說起,時間的齒輪,好似驟然卡頓。
恰在此刻,人群裡擠出來一個小腦袋。
腦袋的主人擠出來,乳燕投林一般,朝姚令喜飛撲過來。
“小姐!”
一個小哭腔,丹歌脖子還纏著綁帶,紮進懷裡“嗚嗚嗚”,小聲啜泣。
小小的人兒,在懷裡顫抖,姚令喜也心疼不已。
大婚夜之後,禍事連連,短短三四天時間,卻好像一輩子那樣漫長。
她都快忘了,她的丹歌以為她身死,為了保守秘密,引頸自戕,差點死在她懷裡。
這可是母親送來,陪她在宮裡作伴的丹歌,她的寶貝丹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