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聖上的心思,讓他害怕。
廢太子,引小殿下入宮,以皇後禮相待,若聖上執意要小殿下入東宮,她會怎麼選?
熠熠鳳眸,忽然黯淡了華彩,章栽月不自然抓緊扶手。
無論如何,他要定了姚令喜,誰來搶,他都不讓。
她心裡,至少有一個小小角落,烙上了他的痕跡。
眼看簷子落地,姚令喜仰望巍峨宮闕發呆,他急不可耐擠過去,不便搭手,輕輕肘她:
“別怕,我來說,你乖乖聽著就是,咱們的小女兒,還要跟表舅討個公主封號。”
他大包大攬,提到“小女兒”就溫溫柔柔,說起“表舅”,兀地咬牙切齒,姚令喜聽得出,卻懶得辯,也無意應,提裙邁檻,只求為太子最後爭取。
入殿,恢恢弘弘,肅殺空寂,龍涎香煙靄,一柱擎天。
姚令喜不敢抬頭,低眉揖手,端莊儼然。
行至殿中,章栽月在她右側,二人同時屈膝跪拜,高臺之上,突然想起深沉而又親切的聲音——
“四丫頭,你過來。”
大興皇帝一聲喚,雖然“四丫頭”不是頭一回,但較之平日,簡直慈祥得可怕。
姚令喜不明所以,怔愣不敢答,章栽月的心頓時涼掉半截,雙膝落地,無聲跪拜。
像是根本沒看見章栽月,大興皇帝伸出手:“來,丫頭過來。”
“是。”
怯怯應聲,姚令喜忐忑不安,小碎步前趨,餘光裡章栽月越來越遠,聖上卻只喚她到近前。
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不安到極點,快步到禦階前,心道跪在這兒麼?
正在這時,臺上又是一聲——
“上來。”
上來?
禦階上?
姚令喜抬眸,大興皇帝已然俯身探手,迎她許久。
“到這兒來。”
九龍屏風在後,大興皇帝穩坐龍椅,身雖傾,卻穩坐如山,威壓俱足。
氣勢太盛,縱然姿態藹然可親,姚令喜還是望而生畏,匆匆收回目光,垂目拾階。
一步緊張,一步期待,她心懷惴惴,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會是什麼。
她甚至尋機往後,瞥了眼章栽月。
聖上既有心禪位,何以晾著他不搭理,反而對她懷柔示好?
聖上到底在謀劃什麼?
太子,還有複位的可能嗎?
硬著頭皮,她沒有退路,只能竭力爭取,登上最後一個臺階,來到雕龍髹金地龍椅前,她伸手過去。
大興皇帝應時握住,輕輕地,慢慢地,將她拉到身前,扶上龍椅。
九龍屏風的陰影,霎時將她吞沒。
觸到龍椅,與大興皇帝並坐那一瞬,姚令喜的心髒狂跳不止,無法呼吸。
“朕今日廢黜太子,四丫頭入宮,可是有話要說?”
凝視她雙目,大興皇帝幽幽發問。
跪在殿中的章栽月,緩緩攥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