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過頭,裴旻不再多言。
女醫不語,一味解衣,半晌未聞姚令喜腳步,抬頭見她還在,嘴角直抽抽,瘋狂眨眼暗示——
快走快走!快走!!
什麼意思?姚令喜依舊不明白,但母親已經失去意識,間或嗯哼一聲,似乎難受至極,她猶豫,但不敢貽誤女醫動手,忙退跑出去。
回到正堂,太醫們正好按裴旻的處置,分工完畢。
然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第一步卻是刷刷刷列藥材單子,安排人回太醫院取藥。
眾人寫的寫,算的算,無不憂心忡忡,擔心再一個來回,不知能否趕上。
姚令喜擔心父親,立在姚叢身側,看太醫束手,亦是發愁。
虎守林遠在京郊,雖則謝伯父一定派人前來,但等他們送藥,不若就近採買,只是外頭的藥,效力肯定不如大內和虎守林。
轉念之間,她猶豫要不要請章栽月派姜法去接應,不料姜法先匆匆行來,附耳不知在對章栽月說什麼。
“諸位大人。”
章栽月忽然一聲喚,眾太醫側目,恭敬聆聽。
“聖上隆恩,太醫院一應藥材器具,都取出一半,正陸續運至外間,請諸位大人前去擇用。”
眾太醫聽聞,先是一怔,旋即又驚又喜,拱手齊聲:“章大人運籌帷幄,侯夫人有救矣!”
“下官這就去備方煎藥!”
“走走走!”
眨眼間,堂內只剩姚令喜三人。
姚叢長出一口氣。
內有太醫署首座坐鎮,外加聖上禦賜藥材,再兼太醫署全員待命,等於當年八王亂局中,保皇全身的回天之力,都用在他的雍娘身上。
有救了。
雍娘有救了。
掐入扶手的指甲,微微放鬆些許,繚亂不堪的蛛網刻劃,徐徐收尾。
姚叢眼中重新散出光亮,愧疚虧欠,自責彷徨,都化作焦灼而現實的等待,只盼雍娘渡過難關,快些好起來。
左邊拉住姚令喜的手,右邊拿上章栽月的手,姚叢將兩手交疊一起:
“賢婿,你是我宣平侯府的貴人啊,以後四丫頭,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岳丈大人言重了,”章栽月恭順而有禮:“您放心,小婿一定照顧好小殿下。”
“好,我一萬個放心。”
姚叢喜不自勝,看看姚令喜,又看章栽月,小兩口真般配,怎麼看怎麼滿意。
他還以為姚令喜會入宮大鬧一場,沒想到新女婿這麼快把人帶回來,不僅沒出亂子,還請到裴老先生到場。
經此一事,防範之心不能說全部消散,但好感倍增,是實打實的藏不住。
接下來,只要雍娘好轉,太子的事情處置得宜,小兩口早日誕下子嗣,他就能高枕無憂,徹底將女兒交到章栽月手裡。
積壓多時的心病,有鬆解之勢,姚令喜看得出,父親心情極好,身為女兒,就算不情願,也斷無此時觸父親黴頭的道理。
故而,靜靜等到父親鬆手,她才縮手,章栽月雖然嫌她收太快,但終究抱持新婿登門的禮儀,不給碰就不碰,低眉含笑,乖乖站著。
內室悄悄寂寂,太醫進進出出,藥僮都不見一個,最簡單的活兒,也有太醫署的翹楚,爭相上陣。
忙中有序地緊急救治中,姚令喜只見清一色的官服來去,卻未發現商陸和白術早就混入其間,潛進內室,給裴旻帶去虎守林的秘藥,在他左右打下手。
謝天貺的弟子,裴旻用起來得心應手,不只沒驅趕,還原地升級成便宜師祖爺。
只不過為免節外生枝,二人行蹤,除了幫助他們換裝的姜法,和在幕後默許的章栽月,旁人都不得而知。
姚令喜自是不知,但她心滿意足,並無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