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理由章栽月都知道的簡單道理,卻被四哥忽略,她不信,她必須回府,查查有無別的線索。
如果不是外面來人,那就是家裡人。
這就難了。
姚令喜基本沒在家裡呆過,對侯府內外一無所知,匆匆趕回去,跳下馬,也不管章栽月如何,先往大門飛躥。
她心裡急,跑得快,門口搬禮箱的下人卻老老實實候著,唯見一老人,銀發龍杖,慢慢吞吞,正在登階。
“四小姐回來了!”
眾人躬身相迎,護衛見她疑惑,當即解釋:“此乃前太醫院首座,裴旻,裴老先生,是特意前倆為老夫人看診。”
“裴老先生?為母親而來?”
姚令喜震驚不已。
裴旻的名號,可謂震耳欲聾。
當年八王亂局中,陰謀詭計不斷,下毒害人的齷齪手段更是貫穿始終,但裴旻硬是帶領太醫署,嚴防死守,數次覺察危機,救活瀕死的當今聖上。
這位,可是聖上禦賜龍頭杖,見了面,都要拉著手喊老夥計的大人物。
而姚令喜第一次聽說他,還是八歲那年,有一日,謝天貺帶她去河邊打水漂,隨口說起剛認識個老爺子,確有幾分本事。
又說老爺子欣賞他天資,欲收他為徒,還想跟他一起遊歷天下,見識外頭的大千世界。
那天陽光極好,姚令喜清楚記得 ,謝天貺露出兩排亮晶晶的牙,嘿嘿地說:“他走路都費勁,我才沒工夫伺候,就回絕了。”
後來陸續有幾次,她又聽謝天貺提起,老爺子賊心不死,竟然派人抓他,把他關黑屋子,逼他就範。
“我想著約了你今日摘蓮蓬,就跳窗跑出來了!”
現在想來,謝天貺說那話時,剝了連芯,遞過來兩瓣嫩生生的蓮子,手腕上烏青都沒散。
四哥。
原來他那會兒,就已經不顧一切,選擇來我身邊了。
姚令喜啞然失笑,凝望門前蟻行的白發老人。
前太醫院首座,突然來為母親看診,是四哥請來的罷。
有四哥為她撐腰,心頭巨石,總算有人分擔,姚令喜萬分心喜:這樣的老人家,大風大浪什麼沒見過,四哥又親口誇過,興許真能救母親一命。
她趕忙追上臺階,扶住老人胳膊,急切地自報家門:“老先生辛苦,我是這家的四女兒,您慢些走,我先將母親的情況,大致說給您聽。”
聞言,裴旻不語,布滿褶皺的老臉,緩緩轉過來,卻不看姚令喜一眼,反而盯著她的手看。
那意思,彷彿在說:拿開。
空氣突然安靜。
裴旻一聲不響,就猛盯。
章栽月趕來,正好看見姚令喜侷促不安。
他徑直上前,輕松打趣:
“瞎操心,老先生獨自前來,想必身體硬朗非常,無須多此一舉。”
聽得此言,姚令喜眼前一亮,覺得對,確實莽撞,老人家最恨別人說他老。
誰知雙手剛起,裴旻老樹杈一樣的大手,竟然又給她按回去。
那意思,大略是:好好扶。
姚令喜意會,登時傻眼,錯目去看章栽月,想問問聖上有沒有提過,老爺子性情這麼古怪的嗎?
然而她剛轉半張臉,裴旻說話了:“說吧,什麼情況。”
有這一問,何須再求助章栽月?姚令喜當場撤回半張臉,心裡雖然怪別扭,抵不住母親要緊,立刻小嘴叭叭,從姚母當年雙胎難産,體弱多病開始講……
二人漸遠,章栽月停留許久,才慢悠悠跟上,默默尾隨,眼皮一落一抬,就明白老爺子是什麼意思。
約摸,是謝天貺請他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