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章栽月卻忽然挑了一把橫刀,遞到她面前。
“小殿下,你聞聞。”
姚令喜愣住,以為聽錯:“聞?你叫我聞刀?”
“是,聞一下,是什麼氣味。”
“刀的氣味?”
姚令喜大惑不解,但是送到手邊的刀,不要白不要,接過來,刀身直接貼緊鼻子,她認真嗅了嗅,是她近日日日在聞,非常熟悉的氣味。
“血腥味。”
答案非常簡潔。
“對了。就是血腥味。”章栽月定定看她,眼神晦暗,猶豫半晌,還是鄭重開口:
“方才監庫官說,丙申之變中,死於這把橫刀者,不下百人,當時整把刀捲成一團廢鐵。你看它現在,刀刃鋒利,刀身如鏡,打磨得非常幹淨,可謂是用心養護。”
頓了頓,看見姚令喜張大眼睛,面露不明所以,章栽月大抵還是踟躕,別過臉,背向她,才繼續說道:“但是如你所見,血腥味,仍舊洗不幹淨。”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話對章栽月說,眼神四處瞟掃姜法,姚令喜雙手握刀,瞄準他後脖頸,心道:現在他背對我,正是好時機——
“唰!”
“是謝天貺。”
破空聲和章栽月的聲音,同時響起,姚令喜聽得謝天貺的名字,猛然一怔,章栽月轉過身,鼻尖離刀刃不足半寸,頓時瞳孔一震,擰緊了眉頭。
“又在做什麼?”
章栽月無奈至極,一句頗為應景的“謀殺親夫”壓回喉嚨,拿過刀,放回原位,面對滿臉疑惑的姚令喜,他萬般不忍,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淮南子》:遠行勞形,陰陽舛逆。
《普濟方》:行客挾風露,犯者病者痙。
《清嘉錄》:鞋底沾百冢土,襟袖染道旁祟。
《外臺秘要》:行客探病,反令病篤。
我朝《大興禮》明文規定:遠歸探病,需‘更素衣,焚蒼術。’。”
話及此處,章栽月緩緩止語。
小殿下是聰明人,點到即止。
他相信她聽得懂,而姚令喜,幾乎在他說完第一句話,就反應了過來——章栽月的意思,是說四哥遠行勞頓,身染邪祟,未曾更衣焚燻,去見本就體弱的母親,才致使她染疾!
道理說得通。
可是姚令喜不信。
四哥是世上最厲害的大夫,他一定會採取措施,防範未然!
“不,不,是姑母!”
她幾乎是用吼,想向章栽月力證是皇後下毒手——“是她,因為我沒進宮幫太子說話,因為我沒跟你圓房,我不聽話,她又拿你束手無策,所以才會找上母親!”
“這當然,也不無可能。”章栽月順著她的皮毛捋:“那麼告訴我,小殿下,娘娘毒殺你母親,你預備怎麼做?”
“我當然要宰了——”
一聲咆哮,姚令喜猝然失語,雙目圓睜,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