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撇清責任,他留個苦哈哈的表情,飛速閃人,噔噔噔跑到門邊,唱禮——
“新婿叩門。”
聞言,章栽月忍下姚令喜的不滿,闊步而出。
一步一步,邁上臺階,他左手扶木雁,右手執椒環,輕叩一聲:
“泰山門下,小婿章栽月,謹奉雁贄,敢請通傳。”
門內不答。
章栽月再叩二聲:
“新竹初歸,舊恩難忘,敢謁高堂,再聆慈訓。”
門內依舊不答。
章栽月於是又行三叩:
“願效彩鳳,雙棲玳梁,永結秦晉,福澤綿長。”
三叩三祝間,久未露面的徐姑姑來到姚令喜身邊,簡略說明後續儀程。
直至章栽月誦完最後一句禱詞,姚令喜才在徐姑姑攙扶下,於眾人拱衛中,緩緩拾階,行至章栽月側旁等待。
這個時間,大哥哥和三哥哥應該都還在衙署理政,誰出來開門納雁?
她有點忐忑,暗忖以章栽月氣焰熏天的路數,說不準還真敢命兩位哥哥丟下公務,回來陪他演戲。
太過分了,把我全家當猴耍。姚令喜愈加不滿,偷瞄一眼,卻見章栽月身姿挺拔,傲然昂首,一派意氣風發姿態,演出了很賣力的樣子。
可憐。她收回視線,心說喜歡上楠圖那樣的女子,姑娘又大機率遭遇了極不好的事,說不準章栽月會孤獨終老,根本不會有真正的回門禮。
真可憐。姚令喜默默掬一把同情淚,嘆息一樣的綿長呼吸,吸引到章栽月注意,他側目,想看看姚令喜又在琢磨什麼,不料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位老者,驚現眼前。
不是大哥哥,也不是三哥哥。姚令喜訝異極了。
生面孔。銀發,蒼老,鬆鬆垮垮的臉皮,布滿褐色圓斑,明明巳時陽光正好,卻在他眉骨和眼窩間,落下一道陰影,眉毛淩亂,瞳仁渾濁,眼神呆滯,與其身上華服,還有身後氣派侯府,顯得格格不入。
誰呀這是?姚令喜完全認不出,一旁的章栽月,卻早已凝重了神色,捧木雁的雙手,不自覺加力。
“章大人。”老者本就佝僂的背,微微前曲,嘶啞的聲音,像是許久未曾開口的人,突然使不慣喉舌:“今日府中不便待客,您請回吧。”
恭敬,但拒絕。
侯府下人聞言,盡皆臉色大變,姚令喜無知無覺,一味樂得開懷:
新婿登門,在門外是客,嗣兄受雁迎入門,才算半子,拜過宗祠,可稱父親母親。現在堵在門外稱“客”,敢情父兄專門找人來擋章栽月,將他拒之門外啊。
太好了。
雖然不知個中緣由,姚令喜還是高興壞了,肘了肘章栽月,她笑彎眉毛,偷偷嚼舌:“吃癟了吧,讓你突然來這一出。不過我辦事,你放心,帶上你的東西,回去等著吧。”
嘰嘰咕咕,她心情好到沒邊兒,看章栽月怔怔沒有反應,以為他吃癟難受,正在消化情緒,登時懶得搭理,一門心思入府看母親大人。
既然父兄不當回門禮來受,她也不須再停留,於是一腳跨過,大剌剌入門。
然而右手腕突然一緊,章栽月拿住她,深看她一眼,心裡一萬個不明白,她怎麼會認不出眼前之人。
旋即,向老者躬身頷首,章栽月畢恭畢敬:“小婿章栽月,見過岳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