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什麼夫?”姚令喜皺起小眉頭,“還沒登場呢,這麼愛唱戲,別當中書令,去勾欄裡當個玉面郎君唄,誰稀罕你家産,你把我的範敦怎麼了?”
罵完人,還能落回正事。章栽月哭笑不得:她腦子怎麼這麼好使。
一開始,只覺得她可愛,但是越品,他越覺得“我的範敦”聽來刺耳,臉色也不好看了,起身率先下車,繼而接上姚令喜,將她帶入現實世界。
二人一露面,宣平侯府門口的六名護衛,差點沒哭出來。
這麼多年,打從四小姐還是個奶娃兒起,哪回不是哭哭啼啼沖回來,瘋狂打砸一頓,二胡一樣怪叫著跑走。
每每這時,侯夫人就會大病一場,連年累月的起不來身。
然後侯爺就陰沉沉一張臉,看誰誰不順眼,逮誰誰挨收拾。
府裡壓抑得讓人不敢喘氣,大公子日日在衙署不回來,二公子躲到東都求清淨,三公子……
三公子小時候還會在夫人床前嚶嚶嚶,抓著侯爺衣角嚶嚶嚶,追著謝公子嚶嚶嚶。
後來越來越陰鷙,不哭,反而總笑,就是笑容越來越可怖,從來笑意不達眼底。雖然他除了時不時加害謝公子,從不傷害別人,但下人們都害怕他回府,希望他專心政務,晚點回來,最好別回來。
十幾年來,侯府下人最怕四小姐回府,因為每次舊的迴圈還沒結束,她就又回來鬧,侯府十數年如一日,發著不見天日的黴,所有人都夾起尾巴做人。
之後四小姐雖然漸漸年長,不再哭,但侯夫人還是會在四小姐離府後,一病不起。
原以為這迴圈永遠不會結束,但是近來好訊息真多啊。
四小姐,他們府裡出來的金枝玉葉——寧國公主,嫁了帝國最有權勢、才貌無匹的應國公章大人。
雖然新婚夜有點小意外,但是章大人第二天就把家産全數交給四小姐,還不懼人言,搬到公主府居住,不就等於昭告天下——此生只許四小姐一人,身家性命全都交託於她!
這一手,可是徹底絕了外頭那些鶯鶯燕燕做妾的念頭,連日來,京城裡羨慕嫉妒的千金貴女們,不知道哭死幾多。
還有今日這歸寧的禮數——
嘖嘖嘖,滿京城,翻遍二百年大興黃歷,從沒見過這樣式的。
流水似的禮箱,一抬又一抬,聽說尾巴還在國公府沒出來,範家丞就打頭陣到了侯府,居然還說——四小姐要回府長住!
天曉得,長住雖然逾禮,對侯府來說,真是天大的好事!
估計這回,撥雲見日,夫人不會再病倒。
四小姐嫁得好啊。他們忍不住贊嘆——普天之下,也只有嫁給章大人,四小姐才能遂了多年心願,回府團圓!
宣平侯府,從今而後,就完滿嘍。
新姑爺,真好!
所有人看章栽月的眼神,都是亮晶晶,淚盈盈,崇拜到無以複加。
章栽月雲淡風輕受著,心中甚是歡喜。
按照禮制,他從這一刻開始,不能與姚令喜有任何肢體接觸,只能裝作不經意去瞥,想看她歡喜雀躍。
然而姚令喜落地,僕從分列左右,抬禮箱的隊伍遙遙沒有盡頭,她實在不喜,又見侯府大門緊閉,似乎真按回門禮,在候章栽月叩門,眉頭登時皺出“川”字。
屬於四哥的時刻,被姓章的玷汙了。
就算演戲,她也別扭難受,一刻都不自在,煩躁的眼刀看向章栽月,順便也插到鬼鬼祟祟地範敦身上。
完蛋,殿下生氣了。範敦汗流浹背,麻溜近身,語速飛快——
“章大人說我不照辦,他就派人出去賒,然後讓人找您要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