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錯棋了。
重來!
在章栽月大步流星的顛簸中,她思索來思索去,不得要領。
章栽月的行為舉止,某種程度上,透露出詭異。
姚令喜強行冒頭,章栽月那張好看到極致的臉上,染雪花幾片,耀眼光芒閃爍,有種難以言說的虛幻。
他昂然,似無察覺,她卻怎麼都看不懂他,心裡話直接問出來:
“章栽月,你不覺得現在這樣很奇怪嗎?
你若還恨我,放我下來,咱倆繼續廝殺。
你若承認錯殺我程山叔,騙我害我都是大錯特錯,就該立刻寫和離書,懺悔罪過,跪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
你不去虎守林守著你的楠圖姑娘,反來管我和四哥,怎麼我倆□□愛,你眼紅?你倒是娶你家楠圖姑娘去啊,幹嘛非找我的麻煩?”
一句一句,她問得認真。
章栽月緩緩駐足,徐徐垂眸,眼前的姚令喜,目光清澈,一塵不染,一絲心機都無。
她這樣眼中只有他,欲瞭解他心思的樣子,原本叫章栽月心喜,然而心跳,卻從“和離書”那裡開始漏拍。
在她眼中,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以欺騙為始,寫到和離,就算終章。
她還真是心心念念,唯獨一個謝天貺。
恩愛?眼紅?
不,章栽月不嫉妒,他只是不忍她在最容易受騙的時候,偏偏遇上一個不值當的男人。
至於為什麼不去守著阿圖,不娶她。
他可以回答。
“因為阿圖她,不希望被人知道和我有往來。”
章栽月定定看著姚令喜眼睛:“她說,她曾經站在東海碣石,遠眺海潮起伏,無垠無際。
她說終有一日,要駕葫蘆舟,乘風馭濤,尋找東海的邊涯,在那裡賦詩,再選崖壁鑿刻。
她說,如果那時她還記我的樣子,會把我也刻在那裡,然後再起程,另尋山海。”
“她天地遼闊,不能為我停留,不能生兒育女,留下牽絆。她知道,我的一生,就只有京城這一隅,不能隨她一道。”
日光和雪雨並舉,姚令喜仰視章栽月落寞神情,聽到他未宣之於口的嘆息,捕捉到他眼裡一閃而逝的驕傲歡欣,腦中忽然轟鳴,大地空寂,陷入靜默。
真美好啊,那個女子。
豐盈熱烈,充沛悠長,多麼旺盛的生命力,多麼遼闊浩瀚的腔懷。
她是在何處,找到了自由。
強行折斷她羽翼,陷她入絕境的罪魁,勢該千刀萬剮。
章栽月怒火滔天,理所應當。
寒風席捲,姚令喜彷彿聞到她從未聞過的海水鹹腥,聽見只在書中描述過的洶湧浪潮,潮水,翻上腳背。
這一刻,她想到了謝天貺。
他本該天高海闊,來去如風,卻被她卑劣自私的愛欲束縛,鮮血淋淋,深陷泥沼。
章栽月選擇了放手,任楠圖去飛。
她卻是十四年如一日,拉扯拖拽,硬要四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