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間,姚令喜反手合門,不料琅尚書突然探手,撞開她兀自前趨。
沖撞太大,姚令喜應聲跌倒,其中力道,令她確認琅尚書是刻意推搡,只為趕在她之前,去四哥那裡。
怎麼了?她心下猶疑,萬分惴惴,撐地還未站起,內室就傳來琅尚書的聲音——
“天貺,教訓已經足夠了,你要拿出決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的父母姐妹,還有虎守林數千弟子,他們的榮辱安危,盡繫於你一身,萬不可為一個女子,自毀前程,引火燒身。”
“我年長你三十,可做你父親,也當得你祖父,聽我一句勸,寧國公主已經另嫁,生米煮成熟飯,莫再思量了。她那麼厲害一個人物,藏著柳昊昊老大人那麼尊大神仙,真不想嫁有的是辦法,既然點頭下嫁,就沒把你當回事。”
看著面無血色,眼睛都睜不開的謝天貺,琅尚書痛心疾首,立在床前。
“我是過來人,痴男怨女,兒女情長,不是不懂,然而再難斷,也只是當下,倘若丟了小命,禍連親族,那才是悔之無及。更何況,你為他刀山火海地拼,方回京城,一聽她母親重病垂危,就連夜趕去——”
刻意提到姚令喜母親垂危,琅尚書挪開視線,沒敢看謝天貺抖動的睫毛。
而外室門邊,剛剛站起身的姚令喜,再次搖搖欲墜。
母親病危?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
淚水,瞬間奪眶。
姚聞善著急忙慌跳下牛車的樣子,浮現眼前。
姚令喜終於反應過來——
大哥哥,他在瞞我!原來四哥沒有跟來,是被三哥哥叫住,去侯府給母親看診了,大哥哥也是擔憂母親,所以才急匆匆離開!
“為什麼?”她喃喃無聲。
“為什麼要瞞我?哪有母親病重,女兒不管不問,還在出嫁的?”
用盡所有力氣,她拽開門,想現在就回去,回到母親身邊去,未料寒風兜頭,吹得她幾乎趔趄。
開門聲和冷風,應時傳入內室,琅尚書心知事成,姚令喜現在還顧得上男人,就枉為人女,不配為人了。
雖然歹毒卑劣了些,但只要謝天貺無虞,他不懼做惡人。
面對謝天貺逐漸深蹙的眉心,他舔了舔唇,繼續挖空心思,送姚令喜走人。
“天貺,你事事為她考慮,為她背負,可曾想過寧國公主,她明知會害死你,卻不知收斂,為所欲為。
她是公主,皇後娘娘的寶貝侄女兒,嬉鬧一場,回去撒撒嬌,認個錯,還能做章大人的國公夫人,可是你呢,天貺,你死了就死了,沒命陪她玩兒。她若對你還有半點真心,就該退避三舍,想方設法護你周全才是。”
話到此處,琅尚書側耳,期盼已久的關門聲,如約傳來。
終於走了。
他鬆了一口,然而就彷彿心有所感一樣,潛意識提醒附近站了個人,他心下泛起嘀咕,猛不丁側目,渾身一哆嗦——
看到了姚令喜!
怎麼回事?
琅尚書慌忙錯開視線,尷尬了神情,也不屑了嘴角,實在想不通她何以沒臉沒皮,罔顧人倫,還沒回家抱住侯夫人痛哭。
鄙夷的眼神,姚令喜沒空看,打從走過來,她的注意力就一直在謝天貺臉上。
沒破相,至少臉上沒有傷。她將人形被褥細細來回掃視,床榻四周像是刻意打掃過,幾乎不見血痕,但是濃重的血腥氣混合著刺鼻藥氣,依舊燻得她眼眶通紅。
這一刻,她心裡,非常清醒。
若非琅尚書接著說謝天貺什麼事都默默為她背負,她或許真就心急火燎,連夜趕回侯府去了。
但是那句話,讓姚令喜冷靜。
她相信謝天貺,相信如果母親當真病重不治,謝天貺一定會守在床前,寸步不離,悉心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