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和四哥在一處,等他們來殺
被他們聽去,等於章大人知曉,即是聖上知曉。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縱使謝天貺並非有意籠絡軍士,培植勢力,但是功高震主,聖上絕對會除之而後快!
完了,天貺沒幾日好活了。
一時之間,琅尚書頭皮發麻,自知犯下大錯,態度也不複咄咄逼人,心裡頭七上八下,不由自主靠向姚令喜。
這種時候,絕不能少了公主殿下庇護。
只要公主能討得章大人歡心,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殿下。”
琅尚書噗通一聲跪下,未及開言,姚令喜凍得通紅一雙赤腳,冷不丁撞入瞳孔,頓令他瞠目噤聲。
公主殿下,是從寢殿一路光腳跑來的嗎?甚至披頭散發,只穿了不能見人的中衣……
為了天貺,她能做到這種地步啊,身子和體面,通通不顧,就連章大人那樣的春閨夢裡人,都攔她不住。
身在朝堂,琅尚書很清楚姚章兩姓聯姻,意味著什麼,尤其對皇後、對太子、對宣平侯府,都堪稱舉足輕重,幹系深遠。
他確信姚令喜既然下嫁,就明白其中道理,可是公主殿下,現在將整個家族拋諸腦後,單衣赤足,雪夜奔赴,滿心滿眼,只牽掛天貺。
倏忽一瞬,琅尚書眼眶通紅,腦中盤旋起“苦命鴛鴦”四個字。
可是情情愛愛,哪有命要緊。
心一橫,他全當什麼都沒看見,語氣沉痛,再次規勸:
“殿下您方才昏迷,未嘗見章大人為了您,連皇後娘娘都敢頂撞,他是真心實意待您好啊。
您既歸章氏,為人妻室,與天貺就再無可能,萬不可因一時興起,讓天貺得罪了皇後娘娘,又招惹上章大人,那樣天貺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著,他乞求般地仰望姚令喜:
“殿下您回去罷,章大人肯將國公府傾囊相贈,足證對您用情至深,想來他不會怪您使性子,快回去,服個軟,全當是為了天貺,只要章大人垂憐,天貺就能躲過這一劫。”
“大人這話,恕妾身不敢茍同。”
姚令喜繞過他,來到門邊,終於觸控到心心念唸的門扇,指腹重新感覺到溫度。
但她沒有趁機甩下琅尚書,輕輕撫摸木門之際,她眸光如水,喃喃說道:
“你們太小看一個女子的力量,也太看得起一個女子的價值。
亂臣賊子,不會因為娶了一個女人,就收斂狼子野心。
拿我做藉口,章栽月頂撞皇後娘娘,是情深義重,殘害有功忠良,也是情深義重,橫豎他都佔理,我們活該受死。
你讓我回去,我偏不。
我偏要和四哥在一處,等他們來殺,我要用我的眼睛看清楚,大興朝廷,到底藏著什麼髒髒汙穢,要用我四哥的血來洗。”
說罷,她飛快撐開一拃寬的門縫,側身擠入。
霎時間,謝天貺的氣息磅礴洶湧,凝結在姚令喜身上的冷霜,立時化作水汽,消散不見。
不冷了。
好暖。
她心頭一震,以手安撫心跳,確信這是四哥的領域,她回到四哥身邊了。
然而現在這角度,還看不到謝天貺的床,不見她的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