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形勢所迫,程山的清白,也是清白,不能隨便葬送,更何況還事關姚令喜全族,章栽月身為首輔,隻手遮天,昨夜稍微出手,就幹繫上百條人命,實在令人膽寒。
謝朗別無選擇。
言盡於此,剩下的,就讓章栽月自己消化,他長嘆一聲,扶住姚令喜肩膀,盡量和顏悅色:“走吧丫頭,找個地方,好好說說天貺的事。”
姚令喜看他這樣,知道是不會將悄悄話傳給她聽了。
方才章栽月那幾乎在瞬間咬碎後槽牙,倉惶移開視線的驚慌,她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章栽月的額頭上,已經掛滿針尖般的細毛汗。
顯然,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交到了章栽月手裡,一擊,就將他擊潰。
姚令喜在乎程山叔的清白,在乎姚氏一族的安危,但她也信得過謝朗,既然謝朗說走,暫且走吧。
至於章栽月。她冷眼瞟掃,確認他跑不了。
殘殺程山叔、逼婚下藥、構陷二哥、攀咬太子,一樁一樁都是血海深仇。
昨夜不知情,以為是什麼不相幹的誤會,口頭上說清楚就好。姚令喜甚至還暗暗謝他引回謝天貺,歪打正著,成全了她的心思,因此才提出那個各自圓滿的交易。
但是現在事情徹底攤開,她已經不打算放過章栽月,還有他的女人,血口噴人,以怨報德,賤命一條,死有餘辜,根本沒有資格頂著她的臉,以她的身份,快活度日。
交易取消,她要他們付出代價,血債血償。
“走吧丫頭。”
謝朗再次提醒,姚令喜也不欲讓謝朗看到她狠辣的一面,收回眼神,隨他緩緩走出大殿。
然而剛出殿門,“轟隆”一聲巨響,震徹眾人耳際。
大地為之一顫,眾人身形搖晃,勉強站穩,門前兩株金絲楠木上,飛鳥遁,冰淩嘩嘩墜落,散作一地碎渣。
謝朗神情蕭索,姚令喜雖然能感覺到他的悵然,卻實在不明就裡,也分不清身後門內,是憤怒、震驚,還是悔恨。
當然,她也不在乎。
眼前三組九個臺階,她攙扶謝朗,一個一個下行。
太子王八拳掄過的地方燃起熊熊烈火,謝朗忍不住開口:
“私奔是怎麼回事?不許胡來啊丫頭!”
“沒有的事。”姚令喜抱緊他胳膊,堅決否認。
反正交易取消,知道的人只有山奈和章栽月,還不是任由她說了算。
“章栽月使詐而已,表哥缺心眼兒,一勾就上當,您可千萬別信。”姚令喜滿臉愧疚:“回頭我讓他給您賠禮道歉。”
“不用。”謝朗擺擺手:“太子殿下心火過旺,熱邪亢盛,紓解一下也好。”
“您別慣他。老爺子說了,宿麥就要寒霜雨雪,壓得越狠,抽穗越多,麥粒越肥!午膳過後,我領他過來給您揍,您千萬別客氣!”
姚令喜惡狠狠許諾,同時又掛在謝朗身上撒嬌,換著花樣報菜名,問他午膳要吃點什麼,她要親自下廚慰勞。
然後謝朗就一道一道數她身上的傷,問她身子還要不要,立刻馬上趕緊回去,好好躺平,否則就算謝天貺回來,他也要亂棍打出去,不讓他倆見面。
白術商陸等人隨行在後,聽兩人雞同鴨講,顛三倒四,都覺得他倆不是父女卻勝似父女,反倒是少主,像個倒插門的便宜女婿。
然而始料未及,正當幾人邁著閑散步子朝前院行去,一個青袍男人,鬥篷罩頭,陡然逾牆而入,出現在眾人眼前。
姚令喜一眼看到來者懷抱一男子,脖頸有朱紅斑點,左臂低垂,指尖一滴一滴,鮮血落地成冰,臉色頓時煞白——
“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