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栽月一見這陣仗,心知是姚令喜狀況不對,顧不上自己狼狽,他抽身跳上車架,揚鞭一甩,三匹馬風馳電掣,緊隨山奈,借她趟開前方府兵的通途,一路狂奔。
程千戶也不含糊,翻身上馬就追。
而一眾典軍府兵,直到馬車甩尾轉彎,才緩過神來。
“聽說章大人的六藝,都是聖上親手傳授,難怪車駕得那麼快,還穩。”
一名典軍忍不住贊嘆。
“是啊,這可是太子殿下都沒有的待遇。”
典軍們兀自點頭,面露豔羨。
一眾府兵交頭接耳,火把闢剝嘈雜,低低遮掩住人聲混亂。
“聽聞坊間有傳,八王之亂後,皇圖淪喪,聖上斬盡所有皇嗣,雄心不再,認為宗廟根基已毀,天命已盡。
自從得了章大人,便視之如天命符應,日日上朝都抱他在膝上,雖然勉強也立太子,卻聽之任之,從不過問,實則早有另輸神器之心。”
身邊一名府兵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聖上有心禪位給……”
“這種話也敢傳。”府兵瞳仁裡火光烈烈,他左右瞅了瞅,帶著點後怕:“你不怕掉腦袋?”
“怕什麼?”
中年府兵望著雪地上遠去的車轍,十分老沉:“咱在公主府當差,若變天,殿下即是皇後娘娘,沒見章大人親自為殿下駕車,恩愛著吶。
若蒼天不改,殿下是太子唯一的表妹,身份只會水漲船高,兩頭咱都跟著沾光,掉誰腦袋也掉不到咱頭上。”
“這話倒也是昂,哈哈哈。”
“哎,我怎麼覺著,照這個演算法,聖上最看重的,反而是咱家殿下呢?橫豎,殿下都是順水行舟,絕不會翻船。”
“英雄所見略同。”
府兵們嘀嘀咕咕,腦袋擠到一處:“就憑咱殿下在公主府的一應安排,聖上再怎麼愛重也不奇怪,估計章大人待會兒,要大吃一驚嘍。”
“吃驚好。章大人歡喜,殿下得寵,我們也跟著享福。”
“那是當然!”
火把襯得插話的府兵滿面紅光,自帶豪氣——“賭三壇燒刀子,章大人再活一萬回也尋不見殿下這麼好的,咱快跟上,以免大人高興,錯過了賞賜!”
“說得對!快跟上!”
聚攏的火把再次列陣,仿若騰蛇縮地成寸,飛速穿越長街。
在他們前方,馬蹄車輪驚破雪夜,一路飛掠,山奈早就沒影兒,程千戶追上馬車,為章栽月帶路的同時,也不住感慨他車技嫻熟。
真不愧首輔之名,六藝精湛,出神入化!程千戶自知若由他駕車,定不會這樣平穩,殿下絕對會在車廂裡撞得鼻青臉腫,頓時重新整理了對章栽月的認知——
看來章大人並非只會提筆杆子、坐高堂的弱質勳貴,難怪聖上如此器重。
對強者的天然欽慕,令他忍不住多加關注,偶爾轉彎,還會趁機回頭看。
月色下,章栽月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還有夜色都掩不住的精緻五官,讓“郎豔獨絕”有了具象。
程千戶一個男人都看得入迷,加之章栽月現在是為他家殿下馳騁,技藝超群,風姿颯爽,褒衣廣袖中,盡是為殿下灌滿的風,鼓鼓烈烈,加上認真而又專注的神色,駕馬如同馴龍,氣質實在絕。
這就是殿下今夜所嫁的夫婿。
殿下風華絕代,該當這般人物來配!
現在的狀況,是否意味著章大人待殿下,有了幾分真心?
程千戶忍不住尋思:如若章大人迴心轉意,當然勝過謝天貺無數,先前的事,雖慘烈,但說穿了就是個誤會,三公子血洗國公府,天大的仇都當場報回去了,剩下的,只要殿下肯寬恕……
照理說,她起初沒吵沒鬧,安安靜靜地下嫁,料想也接受了這段姻緣,只不過謝天貺機緣巧合出現,又打扮得跟條救命稻草似的,一時迷去了殿下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