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聲音,悠悠響起,叫停庭前殘暴香豔的光景。
護衛們看章栽月沒有反對的意思,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八人陸續上前,才將姚令喜身上,咆哮的侍衛拽開。
與此同時,岑夫子拾階而下,解下外袍,蓋在姚令喜身上。
“小殿下。”
“小殿下。”他蹲到姚令喜身邊,語重辭緩:
“小殿下,你既已認罪,死罪自是難逃。但是此等活罪,我看就沒必要硬受了,只要你告訴我,制備那枚藥丸的人是誰,現在身在何處,我必定讓你死個痛快,絕不遭罪。”
“你做夢。”
姚令喜仰躺寒冰,氣喘籲籲,用盡所有力氣,翻出一個潦草的白眼給他:
想套四哥的訊息,門兒都沒有。
“小殿下,你的侍衛,可不止這一個,何苦嘴硬。”岑夫子捋著長胡須,一副痛心扼腕模樣:“不就一句話的事,告訴我他是誰,在哪裡,說出來,免你許多罪受。”
哼。姚令喜口吐白汽,依舊白眼以對。
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傷我辱我,搶我的藥,現在居然還覬覦上四哥,簡直不知死活。
老頭子近在咫尺,她忍住東張西望、找尋謝天貺身影的念頭,默默無言,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她十分清楚,四哥在前院縱火,是顧忌著丹歌和侍衛們都被困在後院這邊。但他縱火後沒來找她,必定是被什麼東西絆住了。
章栽月身邊,看起來也不乏高手,姚令喜提心吊膽,生怕四哥早已暴露行蹤,雙拳難敵四手,也怕等不及他來救,自己的清白和性命,先丟了個幹淨。
不過,就算當真等不到,就算是死,她也不會坐以待斃,必須拉個墊背的,一起上路。
躺在碎衣雪地裡,她望著岑夫子的老臉,心中一動:
“你,說話算話?”
“算。”
“我不信。”
吐出三個字,她裹緊大袍子,閉眼搖頭,意思再明確不過:你不是話事人,我不跟你說。
無奈,岑夫子只得去看章栽月,點頭暗示他先應下。
奈何章栽月只靜靜佇立,許久,也沒應允。
雖則他明白岑夫子苦心,審出制藥人來歷,找到他,興許益於阿圖。
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虎守林才是杏林第一魁首,阿圖當日正是在虎守林,才死骨更肉,起死回生。
既然他們敢說——世上唯有他們家少主謝天貺親自回來,才有可能徹底治癒阿圖,章栽月就信。
更何況,謝天貺其人,他也見過,是個氣傲心高,十分可靠的年輕人。南疆六年,他不只功勳卓著,滿朝皆知,其“外傷聖手”之名,就連他都有所耳聞。
既有此人,何須他求。要人的文書,他業已下發振威軍,相信謝天貺不日就會奉召回京,實在無須將希望寄託在一個虛影身上,平白浪費時間,同姚令喜那賤人饒舌。
當然,他不願讓步,還有一個關鍵因素——姚令喜該受的罪,他無意赦免。
初衷不改,即便是岑夫子的意思,章栽月也漠然置之,未料須臾之間,岑夫子已經回到他身側,低聲規勸:
“莫犯糊塗,圖丫頭遭此大難,就算被謝天貺救活,也元氣大傷,折損壽歲。你若想要丫頭多伴你幾年,務必找到此人,用他的藥材和煉藥技法,為圖丫頭調和六脈,扶正祛邪。”
聞聽此言,章栽月鳳眸一亮,立刻健步踏至姚令喜跟前:
“賤人。”
一股白汽,噴到姚令喜臉上。
然後是白森森,霧茫茫,一團又一團氤氳之息,化開,再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