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殿下的意思,日後要時常與這位謝少主打交道了。
程千戶暗暗作念:雖則聽來不俗,人也俊雅非凡,然而醫工匠戶,終究是士農工商之末,身份太過卑微,按律只能比類為婚,殿下想下嫁,也斷然沒有下到塵埃裡去的道理。
此事,多半不成。
程千戶心裡麻麻地,一句話說不出來,悻悻地先摳個腦殼為敬,然而姚令喜心思輾轉,早已斂容正色,說道:
“看來,是你發現了端倪,想來通報我,或是回府搬救兵,但被章栽月擒住,他正好利用你,誣蔑咱倆私通,遮掩他的狼子野心。”
“正是如此!”
程千戶摳腦殼的手攥成拳,“章大人莫非瘋了不成,怎麼能在酒裡下藥!虧得我新到國公府,決意先熟悉狀況,就趁弟兄們宴飲時暗中出去巡視,結果一回來——”
“咚!”
他猛捶床,“好端端的人,都成畜生了!”
“別擔心,有四哥在,定能全須全尾,保他們恢複原樣。”
姚令喜此言一出,程千戶震驚不已,不是不信主子的話,而是他親眼瞧過那陣仗,內心深處,已經很難把弟兄們再當人看了……
“謝少主,當真?”他將信將疑。
“千戶大人,直呼小人名諱即可。”謝天貺站起身,微微頷首:“烈酒催發藥性,故而發作起來尤為強橫,最嚴重者,會爆體而亡。”
“怎麼會!”程千戶臉色刷白,“殿下不是說——”
“倘若能在兩個時辰內服下解藥,導洩藥性,雖略有虧損,將養一陣,應該也能恢複如初。”
說罷,謝天貺一個眼神,姚令喜當即會意,將瓷瓶掏出來,交到程千戶手中。
“這裡面就是解藥,你若能動彈,速速回公主府領親兵前來,同時派人將此藥送往虎守林,務必請謝家主親自加緊趕制,再送回咱府邸。”
“領親兵來?”程千戶沒想到要鬧這麼大,登時面露難色,“殿下這是要私下跟章大人鬥法,不打算入宮稟報嗎?其實只要宮裡來人……”
“不成,以他這般周密的謀劃,還有掌握宮禁的程度,只怕我一入宮,他立時就會收到訊息,丹歌她們,還有侍衛們,都會被殺人滅口,然後往我們身上推。聖上面前,保不齊他也早就備好說辭,根本不怕我告狀。”
姚令喜清楚章栽月最恨的是她,只要她死守在此,就算暴露了鬧大了,有她出面拉仇恨,事態總有個控制,丹歌她們的處境,就有轉圜的餘地。
於是她便簡單將後院寢殿內發生的事概述一遍,好讓程千戶知曉輕重。
聽到章栽月的猖狂狠毒,程千戶又驚又駭,冷汗直冒,此時再看謝天貺,確認他當真是從天而降,護得主子免受災殃,終於不敢小覷,甚至一把掀開被子下床,作勢要給他磕一個。
“你何須如此。”姚令喜扶住他,不讓拘禮:“我是他未來的妻,該當他來救,救咱的人,他也責無旁貸,你快試試身子是否大好,今晚全都要靠你奔波了。”
“末將明白!”
局勢明朗,程千戶提起萬分緊張,比起被章大人汙衊私通殿下,禍及家族,主子的計劃,明顯勝算更大,落地也更平穩,他就是拼著老命,也得支稜起來!
趁他伸展胳膊腿兒的工夫,姚令喜又將後續計劃告知,而謝天貺驚喜地發現屋內居然筆墨紙硯齊備,便將解藥的製作方法寫下,交與程千戶手中,換回來那唯一的一枚解藥,交回姚令喜手中。
一切事情交代清楚,程千戶也恢複得七七八八,可以動身。
顧忌著外人在,謝天貺沒好再將姚令喜綁起來,於是千萬叮嚀,讓她將解藥服下,老實藏屋裡不許亂竄,他護送程千戶出去,馬上就回。
“嗯嗯嗯,是是是,好好好。”
姚令喜萬千答應,點頭搗蒜,將倆人推出去。
謝天貺一路護著程千戶,輕功高妙,反應機敏,好幾次臨危救他,直叫程千戶佩服得五體投地。
護送過程相當順利,謝天貺記掛姚令喜,一路無言,匆匆去匆匆回,耳邊不時回響她清脆的小聲音,說他是偷心賊的聲音,信誓旦旦要做他虎守林少竹夫人的聲音。
然而他怎麼都沒想到,就這麼一來一回的工夫,屋裡,早已沒了姚令喜聲音,也尋不見她蹤影。
跑了?
還是被捉住了?
謝天貺怔在屋中,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