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人道:“老五啊,讓我說你啥好呢?讓你下山尋點外快,你搶完了放他們走就行了,你把這些人都弄上山來做甚?”
“大哥,你不知道,那小子特欠揍,沒等我們報完字號,上來就打,打傷了我們好幾個人,兄弟們氣不過,將他弄上山來,留著慢慢折辱。還有,看那小子和那婦人像是特有錢的主兒,咱送個信去,說不定還可以勒索幾個呢?”
“胡說八道!你勒索誰呀?你知道他們是那個官府老爺的家眷?再捅了馬蜂窩,這清風山咱們還待得成嗎?咱在這清風山能立下腳來,靠的是相安無事。你這啥破腦袋?淨給我惹事。”
“還有,咱幹的是劫富濟貧的活兒,你把那兜裡窮得叮當響的貨郎弄過來,又是為何?”
“是他自己非要跟著來的,他說與他們是一夥的。大哥,那兩個小姑娘看著挺水靈的,要不賞給兄弟吧?”
曲芙蓉嚇得摒住了呼吸,李芸苓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防止弄出動靜。
曲芙蓉和李芸苓悄悄返回來,也不及細說方才聽到的話,從包袱裡拿出一包野草,看了看蘇莫寒,對梁振玉言道:“蘇公子的胳膊一直在滴血,我這裡有一種野草叫做小薊注1),敷上是可以止血的,您如果同意,我就為他敷上。”
梁振玉激動地道:“原來你是為這個,”她瞧瞧蘇莫寒,見蘇莫寒眼睛一亮重重地點了點頭,便說道,“好,我也相信你,你敷吧。”
只是這裡沒有將野草搗碎的工具,曲芙蓉只得和了水,在嘴裡嚼爛,然後敷在蘇莫寒的胳膊上,又自包袱裡抽出一截絲質布條,替他包紮好。
蘇莫寒認得正是那回他在山上滑落,小七扯住他衣袖,拽下去的半截衣袖,想不到小七還留著,更想不到在此處派了用場。
曲芙蓉勉強撐著做完了這些,十分疲累,頭暈得難受,不由得想躺下來。
梁振玉依然將曲芙蓉抱在懷裡,像母親一樣拍著她。
李芸苓便附在梁振玉的耳朵邊,將方才聽到的話一一說給她聽。
蘇莫寒原本倚著梁振玉坐著,一聽她話,直起身:“娘,不能讓她們倆個受辱,趁著現在無人,我帶你們逃出去。”
梁振玉道:“人都在外面院子裡,我們這一大幫子人,跑不出去,老貨郎腿又斷了,你們兩個人都打不過他們,別說你一個人。”
“打不過也得打,難道眼睜睜在此等著?”蘇莫寒的聲音又氣憤又著急。
“別急,再想想辦法,”梁振玉道。
“他不說要寫勒索信嗎?不行就報上姨父的名號,嚇也嚇煞他們。”李芸苓道。
梁振玉道:“先不能報名號,誰知道這些人是那一夥的?萬一他們是老爺的仇家,豈不弄巧成拙?”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麼辦?就這麼坐以待斃?”蘇莫寒道。
曲芙蓉倚在梁振玉懷裡,靜靜地聽他們爭論,火把跳動的光亮中,梁振玉的臉上透著沉著冷靜,蘇莫寒的眼中寫滿了焦急憤恨,李芸苓坐在梁振玉身後,無聲地抽泣。
不知怎的,雖是身處匪窩萬分危急的時候,曲芙蓉竟有種錯覺,彷彿過年時,她和哥哥姐姐一起圍在母親身旁,爭吵打鬧。雖然這一瞬間的感覺極不合時宜,卻令她溫暖感動,她與他們毫無關聯,在此時卻像是一家人。
梁振玉等人正在低聲商議,自外面匆匆跑進來一個人,大聲喊著:“大當家的,不好了。”
大家都被驚到,忙住了聲兒,曲芙蓉也坐了起來。
就見從那屏風後面閃出一個大漢,喝道:“嚷嚷啥?沒見大當家的正在歇息嗎?何九你小子還有沒有規矩了?有啥事兒快放。”
那叫何九的減小了聲量,慌慌張張回道:“是,五當家的,是夫人讓小的趕緊來報,小少爺不知怎麼了,上吐下瀉地,哭鬧個不停。”
那何九方一言罷,就聽“轟”的一聲響,那木板拼就的大屏風被人一腳踹倒,從後頭立起一鐵塔似的漢子,紫漲著臉,吼道:“混賬東西,快下山去請大夫啊,找我有何用?!”
“是是是,小的就去就去。”那何九唯唯喏著,急急忙忙轉身跑走了。
曲芙蓉聽到他說那孩子上吐下瀉,心有所動,正暗自尋思,打外面又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人,呼哧帶喊地道:“大當家的,不好了,兄弟們,兄弟們……”
那大當家打斷他道:“兄弟們怎麼了?慢慢說。”
那人喘口氣,緩過來,急急地說道:“兄弟們都倒下了,都叫肚子疼,還,還,上吐下瀉的,我這是輕的,唉喲不行,我這肚子又痛了,我得出去了。”那人說著就往外跑。
那大當家和五當家面面相覷,互相瞪了半天,大當家道:“此事兒真是怪了,走,咱們外面瞧瞧去。”他倆便直接踩著倒塌的屏風往門口這邊走過來。那可憐的屏風在他們腳底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曲芙蓉聽到後面這人描述的情形,同那孩子一樣,這下心裡有數了,她想到了一件事兒。
眼看他們快經過曲芙蓉這裡了,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曲芙蓉突然沖著大當家出聲道:“等一下,來不及了。”
那大當家和五當家頓住腳步,狐疑地往這邊瞧過來。門口那兩個看守的,也帶著戒心走近來,疑惑地瞧著她。
身旁的梁振玉蘇莫寒等人,也猜不透她突然說出此話意欲何為,都吃驚地瞧著曲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