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辜得令畫酒羨慕。
原本畫酒以為,重活一世,是上天仁慈。
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這才是世上最殘酷的刑罰!
帶著記憶重生,卻沒有改變現狀的能力,意味著她永遠無法真正融入這些人。
她知道所有人的結局,唯獨救不了自己。
對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而言,她永遠只是漂泊的過客,多出一段不被認可的記憶——
那是她靈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對這裡的人而言,卻是假的!
怎麼會是假的呢。
那都是她以血淚經歷過的真實。
都說人死之前,記憶走馬觀花,難道她已經死在蒼野劫雷之下,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死前的夢?
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畫酒神情肅然。
如果宴北辰不出現,她可以繼續縮在龜殼裡,假裝她曾經的悲慘,才是做夢。
可他不僅出現,還要強勢介入她的生活,打破她偽造的假象。
或許現在才是夢。
想到這裡,畫酒平靜看向牆院外,夕陽給白雲裹了一層糖衣,霞光漫天。
她沒有看他,只說:“可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
這已經是畫酒最後的仁慈。
連不喜歡都無法形容的程度。
赤裸裸的恨才對。
畫酒恨所有傷害她的人。
她想看他們跪在地上痛哭,哀嚎,和她一樣痛才好。
只是沒有能力報複,才裝作大度,裝作不在意的模樣。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大度。
但世道容不下自私的鬼,只能換個活法,變成善良的神,活成眾人喜歡的畫酒。
她想報複所有人,只是從小所學的道德仁義,束縛住她,不允許她逾矩。
某種程度上,她羨慕宴北辰。
他有自己的道德體系,壞到極致,殺盡天下人,也只會覺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可畫酒做不到,於是表面光鮮,實際的陰暗面,早就發黴。
她恨傷害她的人,更恨傷害她之後、又輕易忘記的人。
畫酒最恨的人,不是顏銀,甚至不是青瑤,而是宴北辰。
她恨他總是做出一些,讓她無法繼續純粹恨他的舉動。
聞言,少年整個人都僵住,只剩衣擺拂動,寥落半卷風。
這一刻,畫酒忽然覺得活得好累,沒有力氣繼續恨這些人了。
剩下的時間,浪費在無用的恨上面,只會折磨自己。
她不想再執著過往,早該向前看了。
唯一的要求是,宴北辰不要再說這種蠢話。
畫酒搖頭,誠實道:“我們之間,毫無可能。”
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宴北辰都沒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