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鳴鑼響了十下。
國朝官員出行,自有制度,等級分明。
七品縣官下鄉,鳴鑼響七下,從五品知府、知州下鄉,則是響九聲,若是掌管一路的長官,如經略安撫使、轉運使等下鄉,則是十一聲。
陸提學因為掌管附近幾個州府的童生試,提學衙門治所在江州,因此級別比知州略高,故而響了十聲。
其實這也有些不成體統。
正常來說,提學督掌學籍,與執掌州府大權的知州知府權力覆蓋面區別很大,往往可以看做平級。
只是提學往往是二甲以上的進士出身,運氣好的,甚至點過翰林,論科舉的尊位,往往比一般知府知州高。
十聲鳴鑼,固然有下面人拍馬屁之嫌,也有提學清貴,跟濁流官員有本質區別的緣故。
一路上,許多村民迎在村口,跪在道路旁,避開官轎。
森嚴的等級差列,呈現在周清面前。
而周清身後的學生也已經跪下。
面對提學的威儀,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學生們,本能地噤聲。
不過周清是秀才,見三品及以下的官員不用跪。一路的最高長官,經略安撫使也不過正三品而已。
陸提學下轎。
張裡正和一個官員,到轎子前見禮問好。
官員是本縣的縣令,提學下鄉,特來作陪。
本縣是清水縣,附郭江州城。
接下來自然是客套的官場話,說什麼一切從簡。縣令以下,村老、裡正、豪紳一一圍繞提學身邊作陪。
這些平日,能魚肉鄉裡的大人物,此刻在提學身邊,都是諂媚討好的模樣。
因為提學掌握附近幾個州府秀才的學籍,不但能主持道試,還有資格開除生員,剝奪其身為秀才的特權。其權力重要性,不言而喻。
陸提學與這些人寒暄後,再看向周清,一臉慈和,“周清,叫這些孩子們都起來吧。”
在有功名的讀書人圈子裡,稱生員為老友,童生為小友。
正常而言,陸提學可稱周清為老友。
但周清是他親自點中的案首,關系天然親厚,於是直呼其名,也不算輕視,反而是不避嫌,以示親厚的意思。
接下來陸提學拉著周清到身旁,才與縣令等交談。
對於周清這位江州城的年輕案首,這些本縣本鄉的地頭蛇對其印象,自然愈發深刻。
至少心裡有了名號,除非有利益沖突,平日裡見面,肯定是要客客氣氣的。
當然,真犯了這些地頭蛇的利益。皇權不下鄉,他們才是鄉裡的土皇帝,真發起狠來,連知州老爺也要頭疼。
畢竟只有豪強胥吏們出馬,才能順順利利收到賦稅,安排徭役。
否則這些人暗中組織一場民變,縣官等都可能丟烏紗帽,知州知府都要被嚴厲追責。
不過周清年紀輕輕,再有些親信幫襯,將來繁衍生息,周家也大有機會是江州的一方豪強。
接下來提學考較了一下村塾學生們的學問,但都是大略考過。
反倒是不時抽查周清的經義。
四書五經,考取功名必背。但內容繁瑣複雜,還有句讀韻律的難題。真要完全背下,熟記於心,對於一般人而言,沒有十年八載是不成的。
故而才有十年寒窗苦讀的說法。
陸提學隨便抽查,周清每每能答上來,而且沉著應對。
陸提學越問越是驚喜,他高興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對經義的記誦已如此深刻,難怪當日能寫出那樣平穩的八股文。”
八股說到底是考經義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