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些問題都很離譜,我卻不想隨意應付。
問我在哪裡上班,我說的就是我正在做的工作,包括公司做什麼的産品的,都詳細給他講,一點也不敷衍。老頭聽的津津有味,但我也不知道他聽懂多少。
“徐卿卿您還記得嗎?”我小心翼翼問道。
老爺爺眼裡顯示出些許迷茫,他看著我頭上方的牆片刻,隨後指了指我手中的可樂:“他愛喝這個。”
我趕緊點頭:“是的是的。”
爺爺笑眯眯:“我和他下棋。可聰明瞭,8 歲以後我就下不過他了。小時候追著聽我講物理。”
我不敢打斷,因為我也接觸過阿茲海默症病人,這樣的老人是一陣一陣的,有時候能記起來,有時候就完全沉浸在年輕時。而我今天還算幸運,趕上了他爺爺清醒的時段。
“只是那孩子有點內向。”爺爺搖頭嘆氣:“小學時總被欺負。交不到朋友。”
聽到這話,我才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使命。穿越前徐卿卿大喊著讓我告訴他爺爺兩件事,一件是他一定會上中科大,一件是他交到朋友了。
第一件事我有些猶豫。畢竟在我所在的未來,徐卿卿並沒有考上中科大……我之前說過這事,他英語偏科太嚴重,拉了不少分。
第二件事我卻可以說。於是我輕輕拉住爺爺的手,說道:“徐卿卿讓我告訴您,他交到了好朋友。有兩個呢。”
“一個叫許迪,他這個人超級逗,回答問題一緊張就愛扭,所以我們都管他叫廣州好迪,哦,廣州好迪是李玟的洗發水廣告。李玟您知道嗎?哦不知道啊,沒關系!”
“另一個叫謝甲鼎,我們說他是謝霆鋒的弟弟,哈哈哈哈,因為他的發型放蕩不羈的,和謝霆鋒很像!而且他很愛留小鬍子。”
“他們兩個和徐卿卿組成了一個小團體,每天都聊好多我們聽不懂的話題。雖然他們三個是有些奇怪啦,可是他們人很好,很善良,下課主動去老師辦公室幫著批作業發作業……”
不知不覺,我就把徐卿卿和他的兩個好朋友的事跡全都講給了他爺爺聽,有些諸如拍老師馬屁的行徑,也被我包裝成了熱心班級事務,主動幫老師做事……
我說的時候,老爺爺非常安靜,沒有打斷也沒有不耐煩。或許他都聽進去了,嗯,一定都聽進去了,有時候人即使什麼都不說,看眼神也知道的。
徐卿卿爺爺的眼神十分清澈,十分專注。
說到最後,我實在沒有任何故事可以講給他聽了。爺爺開口說道:“真好啊。真好啊。”
我說是的,確實很好很好。
爺爺又說:“卿卿好小的時候回來和我哭,說小朋友們都說他是怪人,不和他玩。他是不是隻要變得正常,就會交到朋友。我告訴他,你只要做好自己,不用改變什麼,總會遇到和你一樣的人,他們會成為你的好朋友。在遇到他們之前,你只需要學會勇敢和堅強。看來他做到了。”
我只有點頭。對的,對的。
一念之間的事,我忽然說:“徐卿卿他以後一定能考上中科大的。他讓我告訴您。”
爺爺聽到中科大三個字非常安靜,似乎是想起什麼,他抬手摸了摸別在襯衫口袋上的鋼筆,拔出來,我這才發現那只是鋼筆帽而已。家裡人大概是怕鋼筆墨水不小心染到衣服,便用筆帽應付他。
爺爺看到筆帽也是一怔,眼神開始變渾濁,隨後開始嘟嘟囔囔:“不行啊,不行啊,要找到才可以給他。”
阿姨這時抱著床單被罩從小臥室推門走出來,看到我倆在講話,笑著說:“你倒是能和這傻老頭說到一塊去。”
我有些著急地站起來:“爺爺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好像又糊塗了。”
阿姨擺手:“很正常,這種病後期惡化的很快。現在一天當中很少有正常的時候,神叨著呢。”
我聽到這話,忽然感到有些悲傷。悲傷的原因不是因為老爺爺得了這個病,而是想到,他為數不多清醒的片刻一定很寂寞吧。
在我告辭時,徐卿卿的爺爺已經完全變回了一開始的模樣,他在家裡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什麼院長派任務,自己要好好工作,時間不夠用這類的話。
阿姨問了我怎麼回去便沒再留我。我踏到門邊時徐卿卿爺爺忽然沖過來,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塞給我一片桃酥:“拿上這個路上吃。回去好,回去好,早點回去吧,回到你來的地方。謝謝你來看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