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言不慚,笑的燦爛:“就是我呀!!”
唐祁的笑容肉眼可見的垮掉,從驚喜到驚嚇只用了 0.1 秒鐘:“切……無聊,自戀。信你才怪。”
已經從牆上翻下去後我才想到之前徐卿卿對我進行的一系列靈魂拷問:你怎麼證明你在過去做的事會影響到未來?
隔著牆我喊:“唐祁,你還在嗎?”
牆那邊窸窸窣窣,過了幾秒鐘,唐祁的腦袋出現在牆頭,他竟然憑借一己之力就攀上了牆:“在啊,啥事?”
我翻遍渾身上下,試圖找點什麼東西交給他,最後我在校服褲子兜裡翻出了一個已經被擠扁的、不知什麼時候放到口袋裡的黃色卡紙星星。
“接著!”我扔給他,唐祁努力伸手臂接到:“這是什麼啊?星星?”
“嗯!”我仰臉大聲說:“這是信物!如果你再見到我,我是說這個「我」。”
我使勁點點自己:“你再見到我,就把這顆星星還給我!如果你不小心丟掉了,也沒關系,到時我會問你,我給你的星星是什麼顏色的?你回答黃色,我就知道我們在此時此刻見面的事情是真實的!”
唐祁懵懂地點頭,我朝他揮手:“那我走咯,拜拜!”
他一手捏著星星,另一隻手下意識沖我揮。雙手同時脫離牆頭,下一秒就從牆上掉下去了。
徐卿卿說的那個地址我知道怎麼走。
很奇妙的是,他爺爺家就住三裡屯再往西,那片有一群舊樓,後來拆遷了,我之前在那邊補習過英語。117 能直達,除了在三裡屯京客隆那個左轉路口堵了二十來分鐘,路程中一切順利。
那是一片和我家差不多的很舊很老的家屬樓,就連外觀都很像,我之前來這邊時還走錯過路。
有點出乎我意料,我以為徐卿卿家那麼有錢,爺爺應該住別墅,再不濟也得是個高檔點的商業小區,家裡十個保姆照顧那種。可是當我踏入小區,路面坑坑窪窪,前一晚下了雨小區門口井蓋是敞開的,兩個檢修的人蹲在那邊觀察,說是下水堵了。
院子裡坐著兩三曬太陽的爺爺奶奶,我詢問了下。他們看我只是個小孩,不是推銷騙子,就給我指了路。
徐卿卿爺爺家在一樓,比較偏,窩在兩樓交界處。今天太陽這麼大,我走過去都覺得陰涼。起先我還走錯了,走到陽臺那面,窗臺上擺著一排茉莉、月季、文竹。當我踮起腳往窗戶裡看時,一個矮矮的白胖老頭和我大眼瞪小眼。徐卿卿簡直和他爺爺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您是徐卿卿的爺爺……?您好啊!我是徐卿卿的同學,他讓我來看看您!”我大聲打招呼。
老頭把窗戶開了一道縫,淡淡的花香飄出來。
“同志您好,我是徐景材,請問您怎麼稱呼?”老頭回答得嚴肅恭謹,努力把手從窗戶縫裡伸出來,儼然是一副要和我握手的架勢。
那隻長滿老年斑的手伸到我面前時,我看到爺爺手裡還攥著一塊掉渣的桃酥。
我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他管我一個小孩叫同志,還要和我握手。
就在我不知所措時,老爺爺身後傳來聲音,是保姆:“外面誰呀?你在和誰說話?如果是推銷的千萬不要理!”
保姆走過來,看起來五十上下的阿姨,見我是個小孩子,舒了口氣。我重新做了自我介紹,阿姨指了指正門:“來,從這邊進。”完後她用手擋著嘴,小聲和我比劃:老年痴呆,腦子不好使。
小小的兩居室,其實按現在的規格只是一居室,因為老房沒正經的客廳。保姆的臨時床鋪就擺在電視機旁,屋裡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像是食物壞掉了,又好像是動物園裡的尿騷味。
徐卿卿爺爺走路非常慢,一步帶半步地往前蹭。褲子那裡鼓囊囊的,我看了一眼,立馬反應過來是帶了成年紙尿褲。於是我趕緊移開視線,不再看了。
老頭上身穿的卻十分體面,微微發黃卻十分平整的的確良白襯衣,釦子扣到最上面,左邊口袋上別了一隻鋼筆,露出一角格紋手帕。老一輩知識分子裝扮。
阿姨問我喝什麼,我說隨便都行,她便給我倒了一杯冰可樂。端給我時告訴我:“徐卿卿愛喝可樂,天天家裡都備著,就等孫子來喝。”
“可自從老頭腦子不好使了,不認得人了,那小子就再沒來了。”阿姨放低聲音:“唉,也不怪他。一時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別看老頭現在這樣,年輕時可厲害了,最早一批中科大教授。”
“但是可樂沒過期啊!”阿姨爽朗笑道,和我保證。阿姨張羅完就去小臥室了,她說剛才老頭尿床上了,她要去清理一下。
我一口一口啜著可樂,老爺爺一直笑眯眯看我。特別有禮貌,說話慢悠悠的,一會兒問我在哪個單位上班,一會兒問我是不是院長派我來是不是有新的工作交給他,他保證不負使命,努力做好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