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喝醉是溫和型,有的人喝醉是暴躁型,我看他爸是極度暴躁型。攤上這麼一爸也是沒誰了。我竟有點同情梁禹。
可能是我以前以為自己太瞭解他了。
梁禹這個人,怎麼說呢,我一直覺得他挺自戀的,而且自尊心特別特別強,展現出來的都是他閃耀的一面。
大家都知道他打球好,156 歲就去東單的籃球場混,好多小妹妹拍他照片傳貼吧上。中二時代網上一堆人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我記得當時我的一張側面的生活照還被發上去,然後底下好多人說切,梁禹女朋友也太普通了吧,這在我們學校連級花都算不上……
當時我小啊,心智不成熟,自卑了好一段時間。甚至有被洗腦到,梁禹劈腿聊騷什麼的我都覺得有一部分原因在我,是我太普通了。我傻我先說。
但我想表達的是,我印象中的梁禹,無論是上學時打球出名,之後去英國讀書,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家境優渥的渣男精英,被家裡慣壞了,自戀自私。我怎麼也想不到,真實的梁禹住在這裡,家可能還沒我家大,還有個這樣的父親。
梁禹收拾好出來時,我在盯著他家牆根葉子蔫了的白菜發呆。梁禹很平靜地往外走,喊我:“走了,鐵頭功。”
我倆距離一米,他走前,我走後,什麼話都沒說。從衚衕走到大路,周遭一下子喧囂起來,他忽然轉頭:“今天的事,你會說出去麼?”
我搖頭,有點沒力氣:“我說它幹嘛。”
梁禹笑了下。
這笑和他平時的笑不太一樣。他平時的笑實話實說挺油膩的,有些明確知道自己是帥的的感覺。不是扯著嘴角,就是用舌頭抵後槽牙,覺得自己拽到不行。可他此時的笑,就是簡簡單單一個弧度,我竟看出有幾分悽涼。看得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我就是個普通人。我的確討厭梁禹沒有錯,可是我討厭他,頂多是希望他這輩子買泡麵沒料包,出門被鴿子屎砸,洗澡忘拿褲衩,再劈腿時趕上會跆拳道的女人揍他一頓……
梁禹又問我:“你頭沒事吧?”
我又搖頭:“沒事了現在。幸虧你開門及時。”
梁禹說:“確實,不過你不是會鐵頭功嗎?”
我沒笑出來,這笑話太爛了,我問:“你爸是天天這樣嗎?”因為看他的樣子像是已經習以為常。而且他手指頭破了,應該是剛才打掃碎玻璃弄傷的。
梁禹聳聳肩,察覺到我的視線落在他手指頭上,他把手揣兜裡去藏著:“差不多。這還算好的。有時候回來打人。”
“打你嗎?”
“不然呢?”梁禹又笑起來。我問這問題多傻。
他不願多說,再次試圖開玩笑:“你應該傳授我你家祖傳的鐵頭功。你叫什麼來著?宋什麼淼?”
“呵呵。我叫宋周淼。”我擠出個笑,告訴他:“一點也不好笑。再說了,我家鐵頭功傳女不傳男。”
“真是可惜了。入贅的話有可能嗎?”
他又來。果然渣男本質就是隨時隨刻都可以聊騷。我不願意搭理他了。剛才的那一丟丟同情即將被消耗殆盡。我倆走到差不多學校路口,我停住了。
十輛大巴車沿街排開,年級的同學站在學校外面分班上車。
“哎梁禹,你聽著,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先走,然後你再走。”我囑咐道。
梁禹挑了一下眉:“幹嘛?嫌和我一起走路丟人?”
“啊對對對。”看他不聽我的,兀自向前,我有些著急,不知怎麼的,不太想讓別人看見我和他走一塊兒。
我推了他一下:“定!你在心裡數到十再往出走,聽見沒?好了,我先走了!”
不等他說完,我裝出一副快要遲到的樣子,飛奔著從路口拐過去和大部隊彙合。
和楊奇奧擠在一塊後,我偷偷往路口看,做賊心虛。梁禹過了好久才從那個路口後面走出來,不止 10 秒了,他慢慢走過來,看都沒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