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檢查完,手電往我床上一扔,拍拍床沿兒,示意我坐下:“來吧,大小姐。給你看下膝蓋。”
我因為坐飛機,穿的特別寬松的闊腿羊絨褲,又軟乎又暖和,我捲上去,兩邊膝蓋都已經淤青了一大片,還有幹涸的血跡。唐祁蹲我跟前,仔細看完蹙著眉頭嘖了一聲:“摔得不輕。”
我倒是覺得沒太所謂,疼是疼,但是我沒那麼嬌氣。以前剛進職場,天天穿高跟鞋,沒少摔跤。有一次抱著一摞檔案從五級高的臺階上滾下去,直接跪在我們司大老闆跟前。那是個德國人,墨綠色的眼珠子瞪老大,差點沒被我嚇得蹦出來。
別看唐祁那麼大一男的,手上動作輕柔的不像話。哪怕我和他說我不疼不疼,趕緊的吧,他也輕輕地擦拭邊沿,把混雜著我羊絨褲毛毛的傷口清理的幹幹淨淨。
這些觸感像羽毛一樣弄的我怪癢癢的,小腿亂動。他一隻手握住我小腿,手心的溫度燙死人,我縮了下,為了掩蓋內心突如其來的慌張,我說:“你一大男的,怎麼這麼磨嘰呢?”
他沒好氣道:“給您處理傷口,您還嫌棄上了。真行。”
我苦口婆心:“我真不疼。你看你也發著燒呢,我行李裡好像帶有感冒藥,給你一板,咱們趕快弄好,完後好各自休息。”
他聚精會神地上藥,隨口回了句:“你不疼我疼,行了吧,快閉嘴吧。” 我愣住了。
他看我不講話了,也意識到了什麼,握著濕紗布的手攥成拳頭擱在膝蓋上。有點桀驁不馴的樣子,就這麼從下往上看我眼睛。
我能感覺到我血液正從我的脖子蔓延到臉頰。真沒出息,一句模稜兩可的話,竟然也會讓我誤解,並且因此臉紅。
唐祁可能看出我的窘迫,這次他沒有像剛在車裡那樣保持沉默。只見他嘴角一咧,熟悉的中學差生專有表情浮現在臉上,語氣頗為欠扁:“呦。瞧這熱的,臉成猴屁股了。”
我趕緊就這臺階下,大聲應和:“酒店房間就是悶,開空調熱,不開空調冷。”
他不鹹不淡看我眼,點點頭,隨即起身去到窗戶前,拉開一半窗戶的窗簾,試圖把窗戶掰開一道小縫。
我想起什麼,跳著站起來,跟到窗戶邊。我扒著窗臺往外面天空瞧,然後從兜裡掏出飛機上小男孩送給我的星星給唐祁看:“飛機上遇到個小孩,他告訴我說今晚北京能觀測到月全食,幾年難遇。喏,你看,這是他送的星星。可愛不?”
唐祁看了眼我手上的星星,沒接過去,而是把窗簾拉的更大。
這酒店說是偏,但有個好處,就是周圍光汙染少。遠處是低矮的民房,還有市區內少見的綠化樹林。
可能是房間開著燈,玻璃反光,我們兩個抻著脖子沒看出五六來。
我想說,把燈關了說不定能看的清楚些,又想,孤男寡女本來就共處一室,還要關燈那像話麼。
正在這時,我看見低矮的民房的燈光滅掉,隨後這片黑暗逐漸往我們這裡蔓延。覺得奇怪時,房間的燈光閃爍兩下後,屋內徹底黑暗下來。
我嚇得想叫出聲,結果口幹舌燥,喉嚨裡只是咕嚕了一下。唐祁聽見我這奇怪聲音,轉頭看我。他倒是沒什麼反應,聲音特別平靜:“好像停電了。”
“嗯。” 我有點抖。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黑暗。唯一確認世界是真實的證據,是我胳膊旁邊不停散發驚人熱度的唐祁的胳膊。
世界變黑了,唐祁反而離我遠了一步。我嚇死,趕緊問:“哎,你去哪兒?”
黑暗中他輕輕笑:“瞧你這小膽兒。我不走,就在這兒。只是離你遠半步,怕你待會兒汙衊我耍流氓。”
我無語。
“咱等會兒,停電可能是下大雪,把電線壓了。酒店一般都有備用電力的,說不定過幾分鐘就能亮回來。” 他說。
過了幾分鐘,還是沒亮。
我有點害怕,主要是太黑了。即使眼睛習慣了黑暗,還是覺得黑的不太正常。後來又想說,可能是趕上月食的原因,一般停電,至少夜空有點亮光。今天停電,天和地都是黑的,就很瘮人。
“酒店的維修人員也亂了,估計一時半會兒沒法立即恢複。” 唐祁說:“要不我下去幫他們看看。我會弄。其實很簡單,幾下就能好。”
我以為他要把我一個人丟下,下一秒,他把手臂伸過來:“我帶你一塊兒去。來,你拉著我。我們走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