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墨接過賬冊,不多時,玉白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線下浮現出冷玉般的光澤,他指著賬冊中的某一處,聲音溫潤:“此處這部分的工程款流向了漕運……只是,這漕運之事,是由葉皇後母族所管轄,又有陛下欽點的護漕守軍,若無實證,恐怕不能輕動。”
溫綺羅雙手緊握,難怪那些人有恃無恐,原來是其中還有皇後母族的身影。
她暗自咬牙,在洪流面前,無力的感覺實在並不美妙。
從重回一世到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步步小心,按照預先的軌跡努力規避,可還是不夠。
她的眼尾浮現出一抹暗紅,手指緊握,聞墨看向溫綺羅,儒雅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風,他合上賬冊,寬慰道:“女郎莫要心急,既然此事已經發生,總有撼動的法子。”
“你且看窗外的白色豔陽,明明高懸明亮,落下來時,卻並沒有任何的熱度。”
葉皇後如今並無實權,若非年少夫妻一路走到現在,也算勞苦功高,恐怕那些人都不會如此狂妄。
白晝下的天空明朗,蒼穹之下,濕冷的風吹拂入袖。溫綺羅收攏衣袖,剛剛她差點著相,幸得聞墨及時喚回她的意識,她唇角上揚,看了一眼聞墨,旋即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
城郊的某處村落中,破敗的房屋中房門緊閉。由於朔風凜冽,門上蓋著一間厚重的羊毛簾子,用以隔絕寒風。
少女照例做好了一家人的吃食,去叫臥病在床的母親用餐。
自從水患發生後,村子中不少人家都遭了災,又經過溫家賑災有效,陸陸續續有人從短暫的安置房再度回到原本居住的村落中。
阿父近些日子都在做工,每日挖渠賺的一些銀兩和糧食,母親惹了風寒,咳嗽不止。
她的手上生了鮮紅的凍瘡,掀開門簾,低聲喚道:“娘親?我煮了粥,娘起來用早食。”
沒有錢請郎中,便草草喝了一些熱水。以往都會有人應聲,可今日她接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聲,少女心中驀然生出一陣慌亂,她忙把滾燙的粥水放在矮桌上,到木床邊,卻發現母親的唇色發白,在昏暗的光線下,她的臉色青白,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死氣。
心中陡然一慌,她哪裡還想著家中是否有人能夠請得起郎中,連滾帶爬踉蹌著沖出房門,去找村頭居住的老郎中。
村子裡陸陸續續傳來幾聲慌亂的動靜,凜冬的風吹起少女的青絲,通紅雙眼難掩悲慟。
等到了後,她才發現,狹小的房屋內早便聚了不少的村民。
大災之後必有瘟疫,老郎中看了一眼排隊等著的村民,在數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搖了搖頭。
“是瘟疫,治不了。去去去,我沒這個水平,你們要治,或許城內的郎中有法子。”老郎中長嘆一口氣,雙手背在身後,萬般無奈。
瘟疫本就是不治之症,自古以來,每逢災患後染上瘟疫的人,只能靠天註定,要麼死在其中,要麼茍活。
他本就是個鄉野村夫,年輕時走南闖北,略懂一些岐黃之術,面對瘟災,實屬束手無策,並非他心狠,見死不救。
話既然說到餓了這個份上,村民們只能無奈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