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悶,雨要落不落,好象老天爺也在糾結下或是不下。
一梅抬頭看了看天,又把雨傘放了回去——這是家裡唯一的一把傘了,她總是拿著傘出門,空著手回來。
她想去集上買點兒肉,中午做魚香肉絲。
才走到大門上,就碰見公孫大娘急匆匆地從外面回來。
她頭上戴著孝帽,腰上也拴著長長的孝帶,就連腳上的一雙布鞋面上,也縫著一小塊白布條……
一梅心也慼慼,也想擠出幾滴淚水來,做個悲傷的模樣應景。但暗自努力了半天也是徒勞,只好壓低聲音,低低地叫道:“嬸子,今兒俺爺出殯嗎?”
公孫大娘臉上還有淚痕——剛才在靈堂上做祭文,她作為長媳跪在第一排,當然要哭的最厲害最傷心最動情了……
“是哩……恁中午別做飯了,跟然然爸一起到北頭去?”
一梅說:“他是跟單位人一起去的,我去做什麼?嬸子您節哀,您也這大年紀了。”
“恁看,淨說點子廢話,”公孫大娘又說,“俺回來換雙鞋,一會兒還得去地裡。”
一梅忙說:“好好,那您忙著先。”
一梅才走到街口,震耳欲聾的哀樂聲就撲面而來,整個虎口集都籠罩在聲聲哀樂中。
北街根本去不了,公孫家擺開了大戲臺,高昂激越的嗩吶聲中,又混雜著《秦雪梅弔孝》那哀婉高亢的豫劇調調。
弔孝的人來來往往,一撥又一撥,流水席擺開了五十多桌,佔據了整個北街。
北街原來那些賣菜的和賣肉的,只好往西、往南挪到了十字街口,街上更擁擠了。
好多趕集的人都議論說:“俺的乖乖兒,誰這麼牛13?真風光!”
“真排場!”
“也不枉死了一回……”
……
虎口鎮若是有鎮旗,恐怕也要降半旗致哀了。
一梅從人縫裡伸出手去,買了一斤肉。又從各種人縫裡,冒著被擠扁的風險,買齊了魚香肉絲的材料。在人縫裡鑽來擠去,好不容易才狼狽地回到了院裡。
她找到老丁,請教當地魚香肉絲的做法。
魚香肉絲本來是川菜,但很多人在四川吃過之後,紛紛不負責任、自以為是地回家仿做,最後江湖上都出現了各種版本的魚香肉絲。
包括很多小飯館,做的那叫一個難吃。
所以一梅基本不在外面飯館裡點魚香肉絲這道菜。
雖然老丁做菜的手藝不錯,但他會不會做這道菜,又做的怎麼樣?反正一梅沒吃過。
兩個人僅限於理論上的交流和討論。
他們討論了冬筍和胡蘿蔔的用量、尖椒的粗絲,又討論是臥油炒、還是大油還是淋油?蔥薑蒜裡是魚眼蔥爆炒,還是用小葉大蔥……
一梅做菜,也總喜歡根據自己的口味,在原來的方法中,稍微加一些調整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