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俺娘!”大門上的叫喊聲越來越大,是個女人的聲音。
因為今天過節,大家都早早回了院裡,吃過了晚飯祭月,所以大門就鎖的早了些。
“誰呀,這麼晚了,大過節的!”混子嘟嘟囔囔地說。
老李婆象有心靈感應一樣,咬了一口蛋黃餡的月餅,狐疑地自言自語說:“不會是俺閨女吧?”
“咳,許都恁遠,恁是想閨女想瘋了吧。”老李頭說,也咬了一口蓮蓉餡的月餅。
大老葛手裡拿著大門鑰匙,說:“俺瞅瞅去。”
方一梅也起身,一起跟著去大門上看。
大門外停著一輛昌河面包車,一位燙著齊耳短髮,微胖的中年婦女,正拍著大門高聲叫著:“俺娘!俺娘……”
“這麼晚了,請問您找誰呀?”方一梅隔著大門問道。
那婦女抬起頭來,臉上依稀有老李婆的模樣,她指了指大門左側敬老院的牌子問道:“這不是虎口敬老院嗎?俺找李富文!”
“李富文是誰?”一梅奇怪地反問,她從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妞,俺的妞呀……”背後忽然傳來老李婆呼天搶地的,拖著哭腔的呼喊聲,她一把扔掉正在吃著的蛋黃餡的月餅,猛撲到大門上,抱著鐵門哭喊道。
母女隔門相看,淚眼相望。
大老葛趕緊開啟了門,那婦女撲到老李婆懷裡,兩人相擁,抱頭大哭。
這時昌河車上下來了一個壯實的小夥子,那婦女忙抹著眼淚對那小夥子說:“小旺,快叫姥姥!”
那小夥子對著老李婆甜甜地叫道:“俺佬!”
“這可是那年在許都見過的毛蛋旺兒?”老李婆也用手抹了抹眼睛問。
那一年,她和老李頭去許都看閨女,小旺才不過十一、二歲。
“是啊,不是小旺是誰!”老李婆的閨女回答說。
六年不見了,小旺長成了大小夥。
老李婆的閨女叫紅柳,老公是她的高中同學,畢業她就義無反顧地跟著他去了許都,然後,結婚生子。
那時候的紅柳年輕任性,潑辣是出了名的。她一心憧憬著美好的愛情和幸福生活,佛擋殺佛,魔擋殺魔地拋下老李頭老兩口就走了。
紅柳的婆家是許都農村的,家裡經濟條件並不好。婚後的紅柳先後生下了三個孩子,生活的重負壓的她喘不過氣來。為了生活,能幹潑辣的她,和老公在鄉下辦起了沙石場,終年忙的昏天黑地。
只有晚上閒一點了,她才想起年邁的爹孃。六年前一別,因為年紀大了,老倆口只好住進了敬老院,紅柳總想回虎口來看看,一拖再拖,總未能成行。
遠嫁的痛,隨著年紀一年年變大,心也變得越來越痛。
那種遙隔關山,迢遞千里的思念;那種魂牽夢縈,思而不見的折磨,令她快要發狂。
父母一年年老去,誰知道哪一次相見,就會成為最後一面?又或者再不相見,也許就會永無相見之期了……
“嗚嗚,嗚嗚嗚……”老李頭站在人群后面,也扔了月餅,扔了柺杖,一屁股坐在地上,象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