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明天降溫,具體什麼內容秦笙沒仔細聽。天上飄落一片片雪花,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面板上,冰涼的觸感刺得人渾身一個激靈,小範圍密密麻麻地起著雞皮疙瘩。
過往的路人,有和秦笙一樣全副武裝的,也有面不改色拿出雨傘撐傘的。雪花落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形成積雪,就被人踩散。
深冬時節,公交車的載流量急劇下降。毗鄰地鐵站的公交站點,更是門可羅雀的冷清,只有秦笙一個人傻傻在等車。
秦笙望著自己撥出的白霧,鼻尖細細地發著熱,陣陣癢意,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被凍紅了。衣服兜裡傳來細碎的震動,冰涼的手機開始工作,發出一點點熱意。
“喂?”秦笙的聲音被圍巾吸收了大半,透過無線電波,細細弱弱地傳給電話那頭的人。
電話那頭的人淺笑了一聲,道:“是我,吃完飯了嗎?”
熟悉的聲音讓秦笙警覺的神經鬆下了戒備,她回道:“剛吃完,現在準備回家了。”
趙仁翊剛從手術室裡出來,這是今天最後一臺手術。
手術過程中出了點意外,術前檢查做得不夠詳細,低估了轉移的範圍。準備縫合之前,老師憑借經驗,察覺出不對勁,緊急擴大了清掃範圍,手術時間相應延長了一個多小時。
做手術的時候沒感覺,做完縫合以後,在水龍頭前清洗的時候,趙仁翊一陣後怕襲來。
病人毫無知覺地躺在冰涼的手術室內,全身心地信任著醫生,並交由他們主導和治療。
病人並不清楚治病原理,不知道手術詳細過程,甚至連手術結果好壞都無從判斷。而這一切唯有醫生知道,也唯有醫生才能給出部分判斷。
那一刻趙仁翊想到了秦笙,她曾經也這樣毫無保留地躺在手術臺上,心裡懷揣著手術完就能痊癒的美好期待。
但是事與願違,手術是順利的,但狡猾的隱匿性轉移著實難尋?具體的蹤跡,饒是老師們那樣的業界大牛,也不能保證手術百分之百成功。
醫生,這兩個字太重,前面的路也太長。
冰涼的水滴拍打在臉上,繁雜發熱的思緒凍得一麻。趙仁翊心中難以抑制地湧起一陣沖動,他想去見秦笙一面,想要抱一抱那個現在還鮮活愛笑的女孩。
頭倚靠在車窗上,車內外巨大溫差,車窗上籠著一層層白霧。回想著剛才的電話,秦笙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車窗上一筆一畫寫出趙仁翊三個字。
趙仁翊說想見她一面,但又沒有說什麼事。
天冷,趙仁翊下班又晚,秦笙想要讓他回家早點休息。可趙仁翊的態度溫柔,卻堅定,不允許被拒絕。
秦笙有點好奇,趙仁翊要說什麼。
手指有了自主意識,自動在趙仁翊下方寫出秦笙兩個字。還引出了大學時簽名的壞習慣,自發地花了個愛心。
怔愣了一秒,秦笙連忙擦掉車窗上的字畫,做賊心虛地掃了四周一樣,發現沒有新乘客上車後才安心。
被這麼一打亂,秦笙也不敢亂寫亂畫了,掏出耳機,規規矩矩地坐直身體,安靜地等待目標站點的到達。
“才三十二歲的我雖然一個人過也過得夠精彩偶爾才想談戀愛然而愛總是亂了節拍我只能夠瞎猜 也許能中了頭彩中了也覺得奇怪...”
女歌手低沉沙啞的嗓音,唱著越來越不懂愛。
愛情是什麼呢?前二十七年,秦笙沒有遇見過,也沒有搞懂過。
有人說是人人都有的必需品,也有人說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才能擁有。那她呢?會是那個極少數的幸運兒嗎?
還是她應該認清現實,接受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實,自己只是人群中並不起眼的一分子,普通又平凡,本該淹沒於茫茫人海。
歌單自然切換到下一首歌。
“...下一次愛情來的時候 你應該學著慢慢去愛...愛本是塵埃愛落在誰的心海...愛不知不覺渲染開來更改未來...”
公交車慢慢駛進目標站點,站點附近停了一輛黑色suv,龐大的車身安然停在路邊。
依稀可見,車頭旁站了一個人,身形高大,身材修長。莫名的,秦笙有種直覺,那是趙仁翊。
心髒撲通撲通地亂跳,許久未有的緊張感空前襲來。秦笙起身按鈴,站在車門前等待開門的那一刻。
她的手放在胸前,安撫著一下又一下強有力的跳動。一陣不為人知的隱秘歡喜在心底慢慢蕩漾開來,泛起一陣清淺的漣漪,一圈又一圈。
車門開了,外面的冷空氣挾著雪花一股腦往溫暖的車內鑽,帶著涼,也帶著甜,劈頭蓋臉地撲進秦笙鼻腔。
唯一一個乘客安穩下車,公交車馬不停蹄趕往下一個站點。
發動機的轟鳴聲,引來了低頭沉思的那人注意。
眼神交彙的瞬間,升起的喜意從唇角擴散,笑眼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