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畢業前夕，秦笙和趙可兒曾暢想過她們今後在京市大展身手，前途似錦的美好日子。
工作上受老闆賞識，與同事和睦相處，升職加薪只是熬時間資歷的問題。生活中，父母身體健康，寵物可愛，一兩知己、愛人相伴，生活圓滿。
小時候以為長大後的世界，經濟自由，來去自主。想買的東西不管價格幾何，眼睛不眨一下地拿下。想去的地方，收走就能走。
長大後才明白，有些自由是受限制的自由，加了太多前提條件。
秦笙興致缺缺道：“我媽突然跟我坦白，說我們家有點小錢，給我在京市買套小房子問題不大。”
趙可兒笑：“這不是好事嗎？叔叔阿姨之前還問我哪裡有好的樓盤，準備給你看一下。”
秦笙抬眼看了她一秒，又垂眸：“我就是覺得沒意思了。”
秦笙是個要強的人，雖然沒有表現得野心勃勃，但她是個很要強的人。
在學校的時候，默不吭聲地努力學習，不跟別人比成績，但只要有一次考試排名下跌，下一次考試之前就會加倍努力。
工作以後沒想過靠父母，每個月工資除了日用，分成四份，一份買房基金，一份父母養老基金，一份意外支出基金，還有一份投資儲蓄金。就像一隻時刻等待冬天到來的小松鼠，兢兢業業地儲存一切物資，讓自己不至於太被動。
工作固然有開心，有成就感的時刻，但更多還是無聊，讓人煩悶暴躁的時間。要不是為了錢，誰願意在這種寒冷的早上，被刺耳的鬧鐘叫醒，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溫暖的被窩呢。
秦笙想了想，長嘆一口氣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回榕城吧。”
她表情認真，不似作假，好像在短短時間內就考慮過千萬種可能，然後做出深思熟慮的決定。
“別。”趙可兒脫口而出，“你可別。”
趙仁翊可是知道她家在哪的。趙可兒沒好意思告訴秦笙，因為秦笙解決了趙仁翊這個老大難的大齡單身漢，趙仁翊媽媽和她媽媽的關系都變親了，從以前只在逢年過節見面的關系，變成現在約著打麻將的好友。
要是知道因為趙可兒說要回榕城，導致秦笙和趙仁翊異地，甚至談不下去，趙可兒都不敢想自己會成為一個怎樣的罪人形象。
秦笙歪著腦袋，看趙可兒反應劇烈，疑惑地問：“為什麼啊？我們不是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嗎？”
趙可兒尬笑兩聲，不答反問：“你的工作怎麼辦，陳喬不是說年後你可能會成為你們組的代理組長，小小升職一波嗎？”
秦笙不以為然：“代組長而已，又不是組長，況且還只是一個小道訊息。”
趙可兒眼珠一轉，接著道：“不在京市買房了？叔叔阿姨好像都看好了。”
秦笙聳肩，“回榕城的話，都不用買了，還能省一大筆。”
“......”完蛋，趙可兒感覺自己真的要成為罪人了。
秦笙盯著趙可兒，趙可兒戰術性喝水，拒絕視線交流。
秦笙皺眉，說出一個自己不太喜歡的猜想，“你不會不想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趙可兒放下水杯，討好地笑了笑。
當然不想。
先不說家庭、工作、愛情，就是秦笙現在的身體也不支援她回榕城。
比起京市，作為老家的榕城對他們這群遊子有萬般吸引力。但哪怕榕城千好萬好，客觀事實上來說，它的醫療實在太差，比不上京市零星半點。
要是秦笙身體狀況穩定下來了倒也罷，按時複查，按時吃藥，大不了半年或者一年來一次京市。
可秦笙現在呢，做完手術不到三個月，接受放射性治療不到一個月，具體治療效果和程度都不知道，需不需要下一次放射性治療也不知道。
別說趙可兒和趙仁翊不同意秦笙現在回榕城，就是秦爸爸和秦媽媽也不會支援秦笙這個腦子發熱的沖動決定。
話一出口，秦笙就知道自己沖動了。可看著趙可兒顧慮重重的臉色，她只覺得惘然。
年輕人從不覺得身體健康是需要努力，需要祈求的事情。生來就有的東西，只會習以為常，並不覺珍貴。人性如此，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拒絕了趙可兒說送她回去的邀請，秦笙一個人雙手插兜，脖子縮在厚實的圍巾裡，一步一步慢慢向不遠處的公交站牌走過去。
想到剛才的場景，秦笙只覺得好笑。
趙可兒嘴上說著要分手，要回榕城，要躺平。結果錢舟橋一個電話過來說在門口，趙可兒立馬調轉立場，說錢舟橋加班到現在，還沒吃飯，她得看著他，陪他一起吃點東西，不能讓他把胃搞壞了。
依秦笙所見，榕城，她和趙可兒都回不去了。
在這個偌大的京市，飄蕩如雪花般的她們，也有了牽絆，走不了，也沒那麼想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