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母親
夜風穿過車水馬龍呼嘯而來,仿若利刃狠狠刮向他的臉,封斯景停在立交橋下,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迷茫地看著周遭的一切,陌生的環境像是一團黑雲重新把他裹緊。
他究竟想要什麼?明明都不需要的,他的矯情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可笑。
沒有人真的在意他,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恍惚間感受到有溫熱落在肩膀上,剎時想緊緊抓牢,像是救命的稻草,讓他有了強烈的存在感,於是,當一雙大手覆住柔軟的肌膚時,封斯景從夢中驚醒般抬起那雙稀碎眸,倒影裡全是一張關切的臉,那張臉像是暖陽,發著光芒,直直撒入心間,而後冰冷的心開始複蘇。
在這世間,有一個人是始終站在他身邊的,是有這麼一個人的,有這個人,就足夠了。
霓虹燈光下的夜景璀璨奪目,與星辰輝映,籠住緊緊相擁的戀人,此刻天地萬物都是他們的花海,不畏世人的眼光,只有彼此的心動。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一點,文娜竟然還沒走,看到封斯景進來,她有些侷促地起身,江北不在家中,江家父母同時看過來,眼裡皆是擔憂。
江母詢問他心情好些了嗎?封斯景微微點頭,他一路牽著江南直到現在也不想松開,這是他唯一能抓緊的溫暖,實在捨不得放手。
“小景,她一直在等你,有話對你說。“江母替文娜開口,其實她並不清楚文娜執著地等封斯景是為何,只是想盡快結束,讓孩子早點休息。
封斯景微微一愣,他看眼文娜,眼裡充滿疑惑。
文娜似乎是下了決心,努力擠出微笑:“是關於你媽媽的。”
語畢,室內陷入徹底的安靜,江家父母上樓,把空間留出來,江南看眼愣在原地還沒有出神的封斯景,輕輕晃了下他的手。
“我先上去,你們慢慢聊。”
江南想抽出手卻被握的更緊:“你留下。”
封斯景看著文娜,語氣肯定:“沒有什麼是他不能聽的。”他不知道關於母親的話會不會再次打擊到自己,只有江南在身邊,他才能心安下來。
文娜點頭預設,看著一對小年輕同時坐到她的對面,那兩張臉屬實相配,竟是令她想起封藺和江心柳,這二人像是他們的翻版,雖然性別不對,可那面容襯極了。
“關於你母親的死,我想我是有責任的。”
沒想到文娜的第一句話就如一聲雷炸響,震碎了本是平靜的心。
她苦笑一聲:“原本我也是怨她的,覺得她才是始作俑者,所以那天她來找我,我將錯就錯,讓她以為我是封藺的新歡,說了些氣她的話,我以為她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和你爺爺一樣,錯把我當成了封藺養在外地的情人。誰知道,她…………”
文娜似是又陷入回憶,盯著前方,眼裡閃過一絲無奈。
“她說她只是來證實一下我和封藺的關系而已,她覺得很荒唐,封藺那麼愛江心柳,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是對她的報複嗎?如果是這樣,那太愚蠢了。她已經打算放手了。我當時只是覺得可笑,心柳都走了,她選擇放手有什麼用?我甚至不想跟她多說下去,只想她趕緊離開,可是她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在乎我是否願意聽,自顧自地說著,她說當年她也沒辦法,如果不嫁給封藺,只能嫁給那個浪蕩公子哥,她沒有我們表面看的那麼光鮮亮麗,在景家更比不得那些哥哥們,只不過是聯姻工具罷了,加之她確實喜歡封藺,所以用錯了方法,這些年,她漸漸地明白,她的人生不該爛在沼澤裡,為了得到父母的愛做他們眼裡的乖順女兒,為了得到丈夫的愛,一味地迎合他的喜好,她從來都沒有自我,她想換個人生從新開始。可是她捨不得孩子,她知道一旦離婚,她是爭取不到孩子的撫養權的,她試圖跟孃家提過,換來的是指責,那時候景家亦是需要封家助力,他們不允許她走離婚這條路,她說她無數次憧憬帶著孩子走遠些,在一個沒有家族紛爭,沒有封藺的世界好好過日子,哪怕苦點都沒關系,她這一生唯一能擁有的只有這個孩子了,她愛她的孩子,所以想讓他擁有父愛,想讓他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在父母的關愛中長大,她後來又明白,即便沒有父愛也沒關系的,她加倍愛這個小孩會不會也是一樣的呢,她來找我,是想讓我勸封藺,能不能說動老爺子,讓她帶走孩子,她會離婚,可以不要家産,只要孩子就可以了,她甚至說,你們以後還可以生,用這樣的話企圖勸服我纏住封藺,再生一個孩子,這樣,她就能帶走你了。”
客廳裡只有文娜的聲音,時而深沉時而傷感,江南緊緊握著封斯景止不住顫抖的手,他明白這麼多年以為自己沒有被父母愛的人突然發現母親是愛他的,那種複雜的心情一時間其實是無法找到出口去發洩,它像一團氣凝聚在心口來回盤旋著。
“我那時覺得太諷刺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是的,我當時沒忍住就這麼問了,我記得她當時沉默很久,最後苦笑一聲,她說是啊,當初為什麼要拿孩子威脅封藺呢,可是,她從不後悔生下孩子的,她這半生,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只有這個孩子,她想留個念想有錯嗎?也許是話趕話吧,我有些憤怒,所以沖動下說了真相,我說江心柳死了,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收起鱷魚的眼淚吧。”文娜的眼裡閃過一絲愧疚,忍不住嘆息一聲:“如果我當時不告訴她真相,也許她也不會…………其實,我並不知道她做那個決定是因為什麼,只是猜想,或許,她對心柳心存愧疚,加之,她無法帶走你,永遠擺脫不了這個困局,所以精神崩潰了。後來,聽封藺提起,當年景家原本要聯姻的物件確實是一個名聲惡臭的風流公子,她的那些哥哥們,也就是你的舅舅們,都不怎麼成氣,你外公又重男輕女,我想,你的母親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封斯景盡量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想起前些年外公去世,他去國外參加葬禮的情景,幾個舅舅張口閉口都是生意經,勢必想從他那裡得到些好處才罷休,這麼多年,除了缺錢時聯系他,其他時間都像是沒有這些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