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九月份時，阿蒙下山買東西，顒早上時去調查一處未登記小妖犯案的事故，下午回來時天氣很陰，狂風鼓動，風雨欲來的架勢。
宅中一片死寂，工房裡做木雕的材料已經被盡數收起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牆側，顒想到今天出去時聽到人間的新聞，說是今天下午要下一場雨，下過之後會立刻轉晴，萬裡無雲，到夜晚時會有月食與流星同時存在。
嬰勺會想看看的。
他無法動彈之後終日躺在床上，顒給他買了輪椅，但是他不願意坐，顒要帶他去影音室待著看會電影，他也不願意——其實他什麼都不願意，看見顒他就會沉默，哪怕是在阿蒙喂他飯時顒無意間從臥室門口經過，他都會立刻停下吃飯，等顒走過去之後才再次張口。
但是顒覺得他會想看看月食和流星的。
大廳中空空蕩蕩的，每一步都要發出迴音那樣，人氣蕭索，顒上樓到中途，突然聽見嬰勺帶著哭腔的呼叫聲，悶悶地從臥房中傳出來。
“阿蒙！顒——顒！”
顒呼吸一窒，下意識想到嬰勺可能滑進被子裡吸不上來氣，或者別的什麼，總之不會是太好的情況，否則嬰勺不會叫他的名字。
顒立刻沖到了臥房中，嬰勺呼叫的聲音被嚇得頓了頓，一看清進來的是顒，哭得更加厲害，面龐被淚水浸泡得緋紅，如果可以抬起手的話，現在想必已經伸著手坐了起來。
顒將被子往下拉了拉，抹著他的臉：“怎麼了？”
“……為什麼你們都不理我？為什麼！”
嬰勺靜了一秒，聲嘶力竭地吼。
“……”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去哪裡了，我叫了好久！為什麼沒有人進來看我！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每一個“為什麼”都喊得不遺餘力，撕聲裂肺，沙啞的嘶叫彷彿帶著尖利爪牙的猞猁，面容猙獰地撲到顒的胸口，將他的心都撕裂開來。
顒被吼得啞口無言，甚至有幾分心慌。
他顧不得生氣，連忙將嬰勺抱起來，抱進懷裡，抬著他垂軟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撫性地捏了捏他的後頸：“抱歉……對不起，嬰勺。阿蒙下山採買去了，我早上時不在屋子裡，你剛才覺得害怕是不是？房子裡只有你一個人，你害怕，是不是？”
顒說著，感覺到被他擱在肩窩的嬰勺已經張口咬住了他的肩膀，疼痛迅速蔓延，顒恍若未覺，抱著嬰勺走到窗戶前，拉開使室內一直昏暗著的窗簾。
“現在還是下午，馬上要下雨了，但是天還很亮，嬰勺。”
“……”
牙齒契入皮肉，血緩緩淌進衣服中。
“下次走之前提前告訴你，好不好？我走之前讓阿蒙陪你，阿蒙走之前我來陪你，好不好？”
“……只讓阿蒙陪我。”
良久之後，嬰勺松開他的肩膀，這樣說。聲音啞得像滾過一遍沙礫。
顒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只讓阿蒙陪你，我去買菜、買炭火、買紙墨？”
“嗯。”
“好吧，那我去吧。”
“……”
“剛才是不是害怕了？宅子裡沒有鬼，也沒有別的小妖，也不會進人。”
“……”
“一會下過雨之後，晚上會有月食和流星，你要看嗎？”
“……”
“要看，對嗎？晚上帶你去屋頂看。”
“……”
“嬰勺，理理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