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山上下雪時,律畢香帶著他新的皮囊來找顒。
律畢香換情人換得頻繁,但這副皮囊倒也不新,算是與律畢香好得比較久的一個狐妖,面容殊麗陰柔,身上脂粉氣濃重,身材高大,他願意將自己的身體借給律畢香用,因此律畢香找不到軀殼出行時就會去找他。
只見高大陰柔的狐妖軀殼被律畢香操縱著,吊兒郎當地拍了數下門,阿蒙及時跑去將門開啟,恭迎這渾身香氣,如同從花叢中飛過一趟的野蜂樣的人進門。
顒靠近二樓垂眼看了看他,默然回到大書房。
嬰勺緊跟著顒出來,有幾分激動地趴在二樓扶手處看著律畢香招了招手:“我叫嬰勺。”
律畢香一愣,率先瞥見他露出的脖頸手臂上斑斕的顏色,還沒發浪地調笑,就被書房中顒一聲冷冷的喚聲打斷:“進來。”
嬰勺和律畢香齊齊變了臉色。律畢香走到樓梯處時嬰勺已經進了書房,律畢香走到書房門口時嬰勺已被趕出來,手臂間夾了本書,皺著眉毛正要離去。
律畢香沒有阻攔他,眼神卻跟著他纖細的背影直到走廊盡頭,才嘖一聲走進書房。
書房還是那樣子,百年不變,又暗又沉,只不過顒的書桌旁側居然擺了張小書桌,桌角一盞燈,亮度柔和,剛好照亮那一處,小書桌上淩亂擺了幾本小說。
律畢香給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眼神不住往小書桌上瞥,顒唰唰唰看完幾個檔案後冷冷問他:“看夠了沒有?”
“你是說人還是書桌?”律畢香呵呵笑。
“沒話說就滾。”
“行吧,沒話說怎麼敢來找你?”律畢香扣起手,疊交與推面,“前四百年在你這塊封的那隻大妖你還記得嗎?近期封印松動了,上面說讓你多派些小妖去檢查檢查,不過最好是你親自去,過一段時間天界會派人下來加固封印。”
顒點頭示意知曉。
律畢香三兩句話說完了正事,將腿疊起來,往前一傾,八卦道:“他還真醒了?什麼時候醒的?”
“別問不該問的。”
“這有什麼不該問的?不過是個醒來的日子罷了,還是說你根本不記得?”律畢香笑。
顒倒並不生氣,只是不想和律畢香多說這些話題,他知道了之後少說會往外散播十公裡。
“而且……你真是開竅了嗎?他身上那些痕跡,想必被你折磨得夠嗆。”
顒沒搭理律畢香,動了動耳朵,眼睛往門的方向看了眼,兩塊小小的陰影堵在門縫處,是嬰勺的腳。
嬰勺在偷聽。
顒來了興致,一半敷衍律畢香,一半故意說給嬰勺聽:“不過是個不人不妖不鬼的軀殼,算不上折磨,只是一種交換的方式。”
他喜歡看嬰勺生氣,喜歡看他哭,也喜歡看他笑,湊巧,嬰勺是個完全不會掩蓋自己情緒的人,風吹草動就足以讓他情緒起伏。
果然,那兩塊陰影在顒說完這句話後左右晃了晃,聲音細微地跑下樓去。
律畢香這才發覺嬰勺方才在偷聽,扭頭看了眼門的方向,又饒有興趣地感嘆:“你還真是……他就一個人在這裡,一個阿蒙,一個你,你不擔心他憋壞嗎?這些原本的短生種壽命被拉長之後會很痛苦。”
“我不覺得他痛苦。”
“你不覺得——?”律畢香大叫一聲,最後一個字甚至破音。
顒挑眉看著他瞠目結舌的模樣。
律畢香清了清嗓子:“算了,和你說這些跟對牛彈琴有什麼區別。”
他起身,帶著他那身騷包的氣味施施然離去。顒翻了兩頁紙,起身走到書房窗前,外面在下雪,結界內卻只在春夏秋徘徊,現下是結界內的秋,樹葉蕭瑟,唯有菊花綻放。嬰勺正拿著個水壺在花園中澆水,律畢香的身影現在一樓走廊處,嬰勺遠遠看見之後就要扔下水壺去找律畢香說話。
律畢香聽見腳步聲,轉身站在木長廊上等他。
嬰勺跑至花園最外側時,顒開啟窗戶喚了聲:“嬰勺。”
嬰勺的背影僵滯住,律畢香面上的笑褪散,似乎嗤笑了聲,直接轉身往門外走。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嬰勺才轉身仰頭看向顒,一臉不悅。
“嬰勺,回來。”
“回到哪裡去!”氣沖沖的。
“到書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