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顒已經不讓他去找張去晦了,出門之前顒湊在他面前,神色平靜且鄭重:“嬰勺,我相信你不會再做出違反規矩的事情,我不讓來福跟著你,你自己出去。”
嬰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證再也不會去見張去晦。
……
現在他在前往張去晦家中的路上。
天氣炎熱,情緒大起大伏、吼叫、膽怯、慌亂與懼怕之後,嬰勺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走到瀑布邊了,明明他已經違反了和張去晦的約定那麼多天,張去晦卻依舊在石頭上坐著等他。他第一眼看見張去晦時覺得他們的聯系前所未有的堅固,於是忍不住湊近了些,張去晦一眼看見他,焦急地問他這些天的去向。
而後就是急轉直下的怒吼,張去晦目眥欲裂,身上騰發出一種幹柴燒焦的味道。他吼過第一句之後嬰勺的耳朵就開始嗡鳴,像瀕死的蟬叫聲。剩下的大部分話如水中聽字,模糊不堪。他在這些字句中艱難地捕捉到張去晦的要求,也即和張去晦回家。
他的靈魂開始抽離,與那天淋雨時一樣,恍恍惚惚間,一個面容平靜、眼神木然的“嬰勺”出現在他眼前,虛虛地飄在空中。張去晦憤然離去的身影穿過那個“嬰勺”,嬰勺站在原地,無法移動。
汗水像秋日清晨迅速凝結的霜一樣浮出來。
方才還自覺堅固的聯系隨著張去晦的走遠不斷拉長、拉細,趨於斷裂。
嬰勺想到了上次像張去晦索畫之後張去晦驟然消失的那兩天。
這時候,空中飄著的那個“嬰勺”以一種斬釘截鐵的利落口吻開始說話:“嬰勺,為什麼不跟上去?”
“我……”顒不讓我跟上去。
話語卡在喉嚨中,發澀。
“嬰勺”盯著他:“你可以跟上去。”
“他的家在支離之中。”
“即使在支離之外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你可以跟上去,你不怕顒。”
他幽靈一樣教唆嬰勺,嬰勺在心底下意識地反駁:不是,不是。顒說如果他出了支離的話會迅速死亡,他怕顒,就像怕所有尖嘴羽毛動物一樣。
盡管如此,“嬰勺”的話卻像具有操控的力道一樣,他麻木的四肢提起來,他聽到耳側肌肉牽扯、骨骼晃動的咯吱咯吱聲,然後他跑起來,追上逐漸遙遠的張去晦,抓住張去晦的手。
“嬰勺”緊跟著他,在他耳側說:“你不怕顒。”
嬰勺跟著重複:“我不怕顒。”
“你一點也不害怕他。”
“我一點也不害怕他。”
“你也不愛他。”
“……我。”
嬰勺無法說出這句話。那到與他相似的聲音冷淡決絕,又像誦經一樣冷漠地指使他學舌。
“你可以背叛他。”
“我可以……”
他低著頭,那個虛影無處不在地攫著他的視線:“你恨他。”
“……”
我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