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騙你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能離開誰的,你還怕他,那就不和他見面,不和他生活。”張去晦想起之前嬰勺跟他說過的關於顒的事情,一會是“自睜眼就看見的”,一會是“哥哥”,一會是“丈夫”,他分不清哪一句是實話,哪一句是謊話,但嬰勺那時怕得渾身發抖的樣子絕不是演出來的。
“可是我真的不能離開他。”
嬰勺摳著手指,皺著臉重複。
張去晦小時候,家裡養過一條狗,自養起就被栓在後院裡八九年,它的絕大多數生命都是在鎖鏈與後院那一小塊之間度過的,後來它老了,張去晦想松開它的鎖鏈讓他在外面隨便跑一跑。
院子與他們家室內中間有一排黑色的瓷磚,它小時候想跨越那個瓷磚進入室內時,母親就會拿掃帚打它。
張去晦放開它了,允許它跨越瓷磚了,站在瓷磚之外用食物誘哄它,無論用何種方法,它都會恪守不跨越瓷磚的規矩,只是站在院子裡踟躕地晃尾巴。甚至有一次,張去晦抱著它走到瓷磚之外,它大驚失色,嗚嗚叫著掙紮,四爪甫一接地便立刻跑回院子裡。
張去晦握著嬰勺的肩膀,正色:“你可以離開他。”
嬰勺不安地眨著眼睛。
張去晦又問:“你以前出過支離山嗎?”
“沒有。”
“不試試怎麼知道?”張去晦搖著他,想到什麼一樣,將手機掏出來,“你喜歡什麼,我們出去之後我帶你去看,好不好?你喜歡旅遊的話我們可以到處飛去旅遊,你喜歡首飾珠寶我給你買,你喜歡吃什麼東西我也給你買,你還記得那個遊戲機嗎?外面有vr,有真人槍戰,有超大的顯示屏,我帶你去玩……”
他搜出影片給嬰勺看,嬰勺暫時忘了抽泣著吸鼻子,偏著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看影片。
一連看了半個多小時,不知道第幾個影片播完,張去晦偏頭看著嬰勺:“行嗎?行嗎嬰勺?我帶你出去,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嬰勺看著他把手機塞回兜裡,抬起眼睛,忽然問:“你為什麼這麼幫我?”
“……因為我很喜歡你,我非常非常喜歡你,我喜歡你喜歡到要恨你了!”
張去晦被他問得一窒,條理清晰的攜人出走計劃淩亂一瞬,他緊抿著嘴,沉默幾秒之後豁出去一樣如此喊道。
他不得不承認,嬰勺首先憑藉著他這張無往不利的臉,利劍一樣突破他的心壁,讓他在閉上眼睛時率先想到的便是嬰勺。
其次又用他盾牌一樣遲滯的情緒感知使張去晦感到倍受折磨。
他不戴張去晦送他的東西,不許張去晦抱他,不許張去晦親他,不許張去晦帶他回家,卻又在張去晦控制不住情緒與暴躁的時候期期艾艾地睜著那雙幼犬一樣的琉璃眼睛接受所有張去晦的要求。
如果他不是裝出來的,那麼他是個無師自通的訓狗大師。
不斷拒絕,偶爾縱容。
撒謊、哭泣、熟練地接吻。
懺悔、無辜、擺著雙手等候穿衣。
然後在張去晦被他聲稱的“丈夫”打暈之後翩然消失——
不,沒有消失。
幻覺嬰勺持著與他一樣鋒利的劍刃無孔不入地存在於張去晦的生活中,面上掛著的卻是嬰勺也沒有的蠱惑笑顏。
“救我。”
“救我。”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