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去晦磨了磨後牙槽,轉身離去。
接下來兩天他沒有再去瀑布邊。
他懷疑自己被耍了。
第一天開始下雨,山上稍微熱了一些的氣溫驟降,窗外雨聲混著樹聲、風聲,錯雜恢宏一片,黑雲翳翳,電閃雷鳴。
張去晦昨晚回屋之後失眠,一直到淩晨四點才睡著,下午兩點起來時房內一片昏黑,他站在窗戶前看了會,下樓去廚房找飯吃。
房東阿姨正坐在客廳一邊剔牙一邊看電視,見他下樓,騰出舔牙齒的舌頭來說話:“呦,小張,今天咋起這麼遲?”
“多睡了一會。姨,廚房裡還有剩飯沒?”
“冰箱裡,自己熱熱……會熱嗎?”房東將搭在茶幾上的腳放下來一隻。
“會,謝謝姨。”
張去晦從冰箱的碗裡倒出來一半凍住了的炒菜和半碗米飯,開火熱鍋,準備給自己炒飯。
胃酸在灼燒他的肉體,樹枝鞭打著廚房的窗戶,張去晦不自覺想起嬰勺,猜測他會不會在雨天也去瀑布那邊。
肯定是不會去的吧,嬰勺只是看起來呆,說不定比誰都聰明。
而且他家裡肯定有其他的人。
一想起他,張去晦就覺得煩躁。
嬰勺讓張去晦感到赤裸與自卑,形貌氣質太過優越的人往往會給予其他人暗處的打擊,他美麗異常、守口如瓶、波瀾不驚、一觸即離,而張去晦在見到他是見到他,不見到他時依舊見到他,彷彿只有張去晦一人困囿在他們的默契的相會中。
他像個糾纏不清的幻影,徘徊在張去晦腦中難以散去。
僅僅只是八天。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多麼喜歡嬰勺,其實只不過是個剛認識到的形容幼齒的白化病男孩,他也只是見色起意而已。
張去晦知道自己是一個很容易對新鮮事物上頭的人,但也三分鐘熱度。在這三分鐘熱度裡,他往往就能將喜歡的事物剖析幹淨,比如高中時自學的油畫,只是幾周的時間他就結束了油畫課程;再比如大學時期追過的戀人,他往往只需要追一週或者更短,就能獲取一段戀情。
讓這個熱度迅速冷卻下去也並非難事,只需要擱置。
擱置就行。
嬰勺只是個淺短的幻影。
吃過飯之後,張去晦洗碗上樓,重新縮回臥室裡去看下載的電影。
嬰勺的畫被他掛到床側的衣櫃上,面容模糊地垂視著他。
張去晦看了二十幾分鐘枯燥的文藝片開頭,突然煩躁著退出,將u盤連到投影儀上,翻找以前下載的色情片。
身著德國軍裝的高大男人被投映到牆面上,他面容鐵鑄,身形健美魁梧,五官深邃,發色淺金,拿著槍進入一個失去父親的青年家中尋找臥底,淺聊幾句過劇情,而後猝不及防地吻起來。
鏡頭開始長時間固定在青年身上,他覆有薄肌的纖瘦上身、細長的腿、骨感的足弓、蜷縮的五指、暴起的血管、汗液、胸腔起伏、先是驚慌後是甜膩的喘……
他的面龐小巧,從下頜都看得出來輪廓清秀,嘴唇玫紅充血,張合間上齒如玉芽般隱現,紅舌閃爍,鼻翼因為過於急促的喘息而不斷翕動、蒙汗,再往上,他的眼睫稠長潔白如蝶翼,眉毛難耐又溫順地聳著,睫毛顫動間一雙石榴血虹膜迷濛且欲色,鬢角白絲黏結,面色緋紅如霞,白發月光一樣鋪散了半張床面。
張去晦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剛才是閉著眼的,剛才所見全是腦內幻想。他“啪”一聲拍掉投影儀,牆面上黑色短發青年蛇一般舒展的裸體也跌落,一半在牆面上,一半在地板上。
他又卸下耳機扔在床頭櫃,扯了幾張紙擦手,確保沒有弄髒床面之後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進到衛生間洗澡。
開的涼水,鏡面只達到他的胸部,他彎下身子去審視鏡中自己的面色,怒火突如其來地顯現在這張陰鬱的面孔上:只稱得上中上等級的面部,青黑眼圈,淺淺的淚溝,棕褐色虹膜裡一片死氣沉沉,即使有浴室燈光照射也顯得渾濁不堪。
張去晦閉上眼睛轉身,草草沖洗一遍後重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