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海棠沉默著,靜靜看著手邊那瓶波瀾不驚的水,陽光灑在塑膠瓶的表面,有些刺眼。
許久後,他才顫巍著手,不顧手上的瓷土,舉到嘴邊喝了一口,因為陽光照射的原因,是溫的,“……你年紀還是太小,有些所謂的愛,不是我不願、不敢上前,而是上前了兩個人都會更加痛苦,情感不是黑白,沒有那麼簡單。”
陳虔立馬接話,“那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愛他嗎?”
刑海棠很明顯感覺自己的心跳了一下,“……愛。”
“因為你愛,所以你希望他好,放了他的手,對嗎?”
“……對。”
“那你又真的知道他不愛你,不需要你嗎?”陳虔的問題接踵而來。
刑海棠又沉默住,與時斷川從前相處的回憶如雪般忽然落下,每一片都是如此得清晰和細致。
是高中的肩並肩,是剛回國喝上的那碗熱粥,是時斷川有時眼底流露出對自己的心疼……
然後,細細柔和的雪又瞬間隨暴風轉變成刺入肌膚的利刃。
最後見時斷川那面的一字一句隨雪刺進內心,是,他的存在,對於時斷川來說就是一種極致的不堪。
“他不愛,不需要。”刑海棠猛喝了一口水,沾染著瓷土手印的瓶子,落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陳虔望向他,眼眸裡也被滲進了些許複雜,又還是調侃道:“那你可真是懂他,”然後又低聲嘀咕了一句,“……自以為是。”
刑海棠好像沒太聽得清,也不想管了,他清理了一下手,繼續開始給瓷器小心翼翼地塑形。
陳虔也閉了嘴,進入了正事,在一旁看著刑海棠的手法動作,稍做指點。
到了中午,陳虔拉著他要留下來陪他吃飯。
刑海棠也沒拒絕。
陳虔炒得一手好菜,到了今天才捨得展現到刑海棠面前。
刑海棠在陽光樹蔭下的石桌上畫著瓷制首飾品的設計稿,桂花落下,四瓣精緻的金桂躺在青灰的石塊和潔白的稿紙上,甚是合時宜。
桂花清香撲鼻,在對刑海棠訴說著內心的平緩。
不必一直驚濤駭浪,他該像溪流一般在陽光下緩緩流淌了,祝他,也祝他。
也不止是有桂花香,還有飯菜香。
陳虔在屋內揮舞鍋鏟的景象隨著這香氣湧入腦海。
現在這種安心的畫面,與他內心的恐懼與波瀾太不協調。他又想起了時斷川為他下廚的場景。
但是,他現在真的從北京、從過去裡抽離出來了。
抽離出來了嗎?
陳虔做好飯菜,就開始把碗筷端出來到院子裡的石桌上,他看刑海棠還在愣著神,就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吃飯啦,端菜啊,沒眼力見兒。”
刑海棠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笑起望向他,起身前往廚房,淡淡開口:“好,辛苦了。”只留個背影給陳虔。
陳虔將他的落寞盡收眼底。
一桌的菜,刑海棠叫不上來幾個名字,一瞬間一絲迷茫纏繞他的心頭,稍微蓋過了剛剛的情緒。
陳虔雙手捧著臉,看著他笑著,“不認識吧?讓哥來給你一一介紹。”
刑海棠把目光從飯桌上轉移到他的臉上,不由嗤笑,屁大點兒小孩還在自己面前稱上哥了。
陳虔起身,正要介紹起第一個菜,聲音就被打斷,兩人齊齊望向門外。